第十二章:走出阴影
Harry爬过肖像洞口,大步走进休息室,没有关注坐在壁炉旁的几个人。他的到来使他们都惊讶地抬起头,Hermione站了起来。
“Harry?”当他经过时她惊讶地说。“你怎么⋯⋯?”
他没有放慢脚步,只是嘟囔了一句不清楚的道歉,一步两级迈上了楼梯。她没有说完的问题戛然而止。在一段紧张、漫长的寂静之后,楼下的休息室传来一片讨论声。Harry快速跨过最后几级台阶,推开自己的房门,然后走进去,用力关上门。
他不想待在这里。这间寝室难以为他提供安慰和隐私。但他必须留在Dumbledore可以找到的地方,所以他不能躲在更加僻静之处。对于一名Gryffindor而言,Gryffindor塔是理所当然的等待之地——尽管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与Gryffindor如此格格不入。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透过痛苦的迷雾看到自己床上的红色帷帐与室友们的零碎物品。Seamus把他的脏长袍扔在地上。Dean的床上与地毯上散布着几张素描,床罩上有着墨水印。Neville又一次把他的记忆球忘在了枕头上。只有Harry自己的东西排列得很整齐,自从昨天打包去伦敦时起便没有被动过,仍在家养小精灵摆放的位置。与其他人凌乱、随意的床相比,他的整洁的床铺只是在提醒他自己有多么不属于这里。
他属于Draco,无论那名Slytherin是生是死,清醒还是陷入朦胧的梦境。离开了他,Harry感到空虚、孤独与迷茫,在他生活了很久的房间中,这种感觉比何时都要强烈。现在Draco就是他的家。石墙与挂着帷帐的床不能代替他,也不能填补他的缺席在Harry心中产生的空洞。
门外传来说话声,打断了Harry的思绪,使他产生强烈的烦躁感。尽管听不清楚具体的话语,他还是认出了Ron低沉的声音,然后是Hermione音调更高、更有穿透力的声音。
“你可以的,Ron!去啊!我会确保没有人来打扰你们。”
Ron说了些什么。
Harry面向门口,因为无法发泄的愤怒而浑身颤抖,他大喊:“走开!”
有人敲门。
“开门,Harry,”Hermione喊道。“Ron想和你谈谈!”
“我不想!”Ron大声抗议,然后他的声音放低,重新变成急速的呢喃。
“喔,说实话,Ron Weasley。”
“别烦我!”Harry怒吼。他知道朋友是一片好心,但他现在不需要善意的多管闲事。他想一个人待着,大声嘶吼,砸东西,还有⋯⋯他看到Neville的记忆球,于是一把抓起来。握在掌心里的记忆球尺寸正适合用来投掷。他转向寝室门与朋友们压低的吵架声,用尽全力把记忆球扔出去,同时大叫着:“走开!”
玻璃球在门上撞碎,无数碎片落在地上,一团深红色的烟雾飘向天花板。
他的爆发引起朋友的震惊与沉默,然后Hermione握住门把手,摇晃它,并大喊:“快开门,Harry Potter,否则我就用咒语来开!”
“开吧。”Harry烦躁地说,他转身扑在床上。“我不在乎。”
Hermione低声念了一句咒语,门闩滑走,门被打开了。Harry第一次听清了Ron的声音。他在小声抗议,坚持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并且Harry也不想让人陪。Hermione生硬地无视了他。
“他只会和你说话,Ron,所以别唠叨了,快进去。我会拦住其他人。”
“为什么你不去?”
“我是女生。”她刻薄地说,好像这一简单事实便能解释一切。她放弃了劝说,改用蛮力,把Ron推进房间并关上了门。另一道咒语让门闩重新上锁,Hermione靠着房门在外面站岗。
Harry一动不动地躺着,等待Ron作出是否有勇气开口说话的决定。暴力发泄带走了Harry的大部分怒火,但痛苦没有得到缓和。他不想砸东西了,只想蜷缩起来哭泣,直到眼泪流干,但他不能在Ron面前这么做。他只能躺在这里,独自受伤。
Ron犹豫地向他走近一步,靴子踩在碎玻璃上。“今天不大顺利,伙计?”
“只是普通的一天而已。”Harry自嘲地回答,他的声音被床罩堵住。
“你想,呃,你想聊聊吗?”
“你不需要这样,Ron。”Harry从床上翻身坐起来。Ron站在门口,周围散落着记忆球的残余碎片,他以一种悲伤的目光恳求似的看向Harry,这让他看上去很像一名特别高大瘦削的5岁孩子。他哗啦啦地踩着碎玻璃,并在Harry的凝视中低下了头。“我知道你情愿亲吻一只炸尾螺也不愿和我谈论Malfoy。”
“我就知道与他有关。”
这种巧妙的低调陈述让Harry发出一声短促的苦笑。Ron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是Hermione让我跟你聊聊的。”他承认。
“是啊。我听见了。”
Ron悄悄走到自己床前,坐在床沿上。“不是我不想和你说话。只是⋯⋯我猜你更愿意一个人待着,毕竟你一直叫我们走开。”
Harry叹着气躺回床上。“只要你别开始说Draco的坏话,你就不需要走。今天我真的不能再听那种混账话了。”
“我答应过再也不说了,不是吗?”
Harry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受伤的语气,他转身看着他。Ron低头坐在那里,摆弄着牛仔裤膝盖处的破洞,他的耳尖红红的。
“对不起,Ron。”Harry说。“我⋯⋯唉,我以为现在Draco回来了,也许你就会疏忽。当他不在的时候你似乎更容易放下对他的恨意。”
Ron垂着眼睛看了Harry一眼。“现在他不在,所以我想我能控制住自己。请注意,我不能保证不会说漏嘴,偶尔喊他一声雪貂,但那只是以最亲昵的方式来称呼他。”
尽管这是他一生中最不好玩的时刻,Harry再一次忍不住笑出声。当Ron说“亲昵”这个词时脸上的表情就像刚吞下一只特别恶心的大鼻涕虫,Harry觉得那很滑稽。“谢谢。”他忍着笑说。
Ron尴尬得耳朵都快冒烟了。“那么⋯⋯”他疑惑地看着Harry,过了一会儿,他问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像个大傻瓜一样边扔东西边吼叫?”
“你不会想知道的。”Harry思考片刻后修正道,“我不想说。”
“McGonagall告诉我们审判的事了。她说你和Dumbledore制定了拯救Malfoy的计划。”
“Dumbledore制定计划。我坐在那里旁听。”
Ron对此表示怀疑。“你能老实坐着⋯⋯就凭你?”
“好吧,我确实说了几句话。主要针对Fudge。”Harry嘴角上扬。“关于他的老婆。”
Ron的眉毛快挑到发际线了。“Fudge还有老婆?”
“不知道。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你反抗那个老混蛋了。”
Harry注视着他的朋友,忖度着对方刚培养出的忍耐力,然后轻声说:“我站在整个巫师陪审团面前,把我的爱情生活向他们摊牌,Ron。我让他们接受了Draco和我是恋人的事实,然后我让他们释放了他。并且那完全不是勇敢的壮举,只是极度的绝望。我会做任何事来拯救他。”
“那是你的英雄情结发作了。你控制不住自己。”
“今天我可称不上是英雄。”
“可你刚才说⋯⋯”
Harry急躁地挥手打断他的话,目光转向头顶的帷帐。他再次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喉部的哽咽,与眼中的酸涩。他的心中有无数感情在翻腾,让他无法分辨是什么引起了这场新的悲恸,但他知道首当其冲的是罪恶感。如果他不对人倾诉他做过的事,罪恶的恐怖、腐蚀与剧痛即将叫嚣着吞噬他,而这是唯一不能与Draco分享的事情。他必须告诉Ron,否则他将在独自承担一切的压力之下爆炸。
“今天我做了一件真正可怕的事,Ron。可怕到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免⋯⋯”
“你能告诉我。”Ron毫不犹豫地说。“你知道你可以信任我。”
“你不会对任何人讲?包括Hermione?”
“以名誉保证。”
“我使用了不可饶恕咒。”这句话显得急促,听起来几乎很傻,就像他在试图描述一场恐怖的噩梦,却发现那在白天看起来显得幼稚并且无害。
“真的?”Ron热切地问。“对谁?”
“Narcissa Malfoy。”
Harry得到的回应比他期待的更多。Ron睁大眼睛,赞叹地吹了声口哨。“Malfoy的妈妈?他⋯⋯我说,他看见了吗?”
“看见了。”Harry用一只手捂住眼睛,但这没能模糊脑海中回放的记忆。在黑暗中,一切只变得更加清晰。“她企图用钻心咒攻击我⋯⋯却失手了。她打中了Draco。”
“天啊。”Ron低声说。
“我慌了手脚。我不知道该怎样阻止她对我发出下一道诅咒,然后把Draco带走交给摄魂怪⋯⋯我想不出其他办法!所以我对她用了钻心咒。”
“天啊!Fudge知道吗?他们要逮捕你吗,就像他们曾经逮捕Malfoy那样?”
“不知道。也许吧。可那还不是最糟糕的。”
“Azkaban终生监禁不是最糟糕的?!”
“我猜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确实最糟糕,但现在我没心情担心那个。我太担心Draco了。”
“Hermione说他状态很差。”
“他现在的状态比她看见的时候还要差得多。这都是因为我。”
Ron有点不耐烦地说:“因为你,他活着回到Hogwarts了,而不是在Azkaban里丧失余下的理智。你又要开始说胡话了吗,神秘人折磨Malfoy只是为了伤害你?”
“那是真的。”
“Hagrid可不这么认为。”
Harry突然坐起来。“怎么回事?”
“昨天Hermione和我去Hagrid家喝茶,他告诉我们半人马的事。Firenze说他们不能让Malfoy死,因为星星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Harry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中一片混乱,他在努力理解这番话。
“如果连星星都扯进来了,那么就完全不是你的错,也不是Malfoy的错,甚至不是他父母的错。而是宏观问题。”Ron对他扬起一条眉毛。“也许神秘人听到了半人马的话,或者他自己也会观星,他比我们更了解Malfoy的作用。”
“Dumbledore说过类似的话。”
“嗯,怎么样,”Ron得意地说。“如果连Dumbledore都同意我的观点⋯⋯”
“可那表示Draco真的有危险了。”Harry脱口而出,打断了他的洋洋自得。
“我们早就知道了呀。”
Harry开口准备抗议,但他发现Ron说得完全没错,他只能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他说:“如果我连Voldemort为什么想抓他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保护他?”
Ron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会想通的。我们一向如此。”他对Harry咧嘴笑。“好吧,Hermione会想通,而我们最终能跟上她的思路。同时,他还有Dumbledore、McGonagall、整个凤凰社和魔法界的大英雄的保护。即使是Voldemort也不会抓到他的!”
Harry不情愿地笑了一声,再次躺回床上,他感觉心中的压力释放了不少。他仍然痛苦不堪、充满罪恶感、对自己的没用感到生气和沮丧,但至少他不再孤独。
“Ron?”几分钟惬意的宁静之后,他说。
“嗯?”
“你知道你父母在城堡里吗?”
“真的?他们来干什么?”
Harry用手撑起脑袋侧躺着。Ron舒服地躺在自己床上,手里摆弄着他的魔杖,一缕褐黄色的烟从杖尖冒出。此刻,一切都很正常,让人放松,Harry几乎忘记他们为什么会被锁在寝室里,还有Hermione在门外站岗。他看着他的老朋友,嘴角浮现出微笑,心中的一小团暖意渐渐扩散。
看到Harry没有立刻回答,Ron放下魔杖,不安地问:“我该不会是有麻烦了吧?”
“没有。他们是来处理凤凰社公务的。”
Ron怀疑地看着他,从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另一段漫长、复杂、晦涩的故事,但他没有多问。
“我只是在想⋯⋯”Harry大胆地说。“如果你有机会和你妈妈说话,也许你可以告诉她,呃,你对Draco的态度已经改变了。或者至少你在努力改变。”
Ron难以置信地哼了一声。“向老妈提起Draco Malfoy?你疯了吗?”
“我是认真的。也许会有帮助。”
“Harry,她恨Malfoy!Fred说她不允许在家里提起那个名字!她甚至威胁对老爸施恶咒,因为他不让她给Malfoy寄有毒的李子蛋糕!”
“我知道。但她的态度软化了一点,至少对我是这样,我觉得你可以帮帮她,告诉她Draco没有那么差劲。”
Harry能从Ron的表情中看出他很想发表恶意的评论,但他抑制住那种冲动,用有点艰难的声音说:“我可以那么做。为了你,Harry。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个讨厌的大英雄,唯一能战胜神秘人的人。如果你为Malfoy黯然神伤,就没办法专心工作了,你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忘记拯救世界!而不是因为如果Malfoy再次消失,我会想念那张雪貂脸,也不是因为他让我发笑,更不是因为他让Seamus怒不可遏,而那简直太有趣了!”
“理解。”
“那好吧。”Ron对他笑了。“只要你明白就好。”
“彻底明白。”Harry也露出微笑,坦率地向他表示感激之情。“谢谢,Ron。”
Ron的微笑渐渐消失,他的目光变得严肃,他低声说:“我几乎愿意为你做任何事,Harry。现在你还不清楚吗?”
“我知道。”
“除了亲吻炸尾螺。”
“我庄严发誓我永远不会求你亲吻炸尾螺。”
“哼。可你却求我谈论Malfoy——而且是向我老妈。”
“现在Draco的地位比炸尾螺高了?”
“只高一点点,并且要在我心情好的时候,但我也不会吻他。”
Harry的微笑变成大笑,他发出了几天以来第一次真诚的笑声。“我可以绝对保证我不会要求你那么做!实际上,如果你吻他,我也许不得不揍你。”
“很公平。”Ron拿起魔杖,在指间转动着,更多的黄烟飘向天花板。“现在我们做什么?”
“等待。”Harry躺在床上,一只手遮住眼睛。“只能等待。”
*** *** ***
Harry很早就上床睡觉了,不是因为他真的想睡,而是因为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他不想面对休息室里的同学们。当室友们在熄灯前走上楼梯时,他仍躲在帷帐里,Seamus大声向他们讲述关于Draco的骇人听闻的八卦和玩笑。当Ron叫他闭嘴时,Seamus讽刺Ron暗恋“那只漂亮的雪貂”,但他的话没能引来Neville和Dean的笑声,于是他只能放弃,一边发牢骚一边爬上床。
这是Harry记忆中最漫长的一夜。他睡不着,他的注意力无法从楼下医疗翼中可能发生的事上转移开,他也想不出任何在McGonagall和Dumbledore允许的情况下打发时间的方法。当他透过帷帐看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时,他无比欣慰,以至于甚至不介意在早餐时面对Seamus Finnegan。
他的早晨在担忧与疲惫的迷雾中度过,他跟在Ron与Hermione身后去上课,完全没有留心听教授讲课,甚至几乎没有意识到他正在上哪节课。他完全无视了其他同学的斜视和老师们更锐利的目光,新学期开始后教授们一直没有看到他来上课,他们对他的不专心既好奇又生气。没有什么能够打破他的恍惚状态,直到他们吃完午餐,走向下午的第一节课。
他们穿过礼堂进入地下时,Harry突然回过神,停在走廊正中央。
“我不去上魔药学了。”他坚定地说。“我要去图书馆,补作业。”
“别犯傻,Harry。”Hermione责备道。“一个下午是补不完的,并且你不能再缺席更多课时了。”
“我甚至不知道今天要做的魔药是什么!我没有研究过配方,也没有准备材料,并且没有⋯⋯”
“我会帮你。”她说,她抓着他的胳膊试图拉着他走向通往地下的楼梯。Harry不肯动,她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让Dumbledore知道去哪儿找你吗?”
“当然想。”
“那么你必须去你该去的地方。”
“也许他说得对,Hermione。”Ron说。“Snape一定心情很差。”
“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俩怎么会依然害怕Snape教授,我真是不理解。”
“他坏透了!”
她厌恶地哼了一声。
“如果我是Harry,我可不想面对整间教室的Slytherin。”Ron咕哝着。
“Slytherin并没有占据整间教室。包围战之后,没有几个六年级学生留下⋯⋯”
“这是让Snape发脾气的另一个理由。”
“Harry没有赶走他们。”
“你觉得Snape会在乎吗?”Ron问。
“噢,别说了,你们两个。”Harry叹了口气。他把书包甩在肩膀上,一只手抱紧坩埚,严肃坚决地大步走向楼梯。“就连跟Snape待一下午也比听你们俩吵架好。”
“我还是认为你应该翘课。”Ron一边跟着Harry走下楼梯,一边嘟囔。“我们三个应该一起翘课。让老Snape朝Seamus发火吧。”
“他只会折磨Neville。”Hermione训斥道。“而且我们会被扣分——请允许我提醒你们,我们不能再损失更多学院分数了。”
Harry又叹了口气,他加快脚步,努力与身后斗嘴的二人隔开距离。他衷心希望Ron与Hermione能够加快恋爱过程,在身边的所有人疯掉之前从吵架阶段进入甜言蜜语阶段。
课程与Harry预料得差不多,Snape像看到腐肉的乌鸦一样盯紧他,愤怒地大骂,为一点小错误而扣Gryffindor的分数,Gryffindor们嘀咕着Snape的偏心,Slytherin们在角落里生闷气。Harry尽力制作出了一份合格的魔药——至少看上去与Hermione的那份差不多,而这是好的迹象——并且没有融化掉他的坩埚,但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制作的是什么。
他正在搅拌坩埚里的沼泽绿色的粘稠物,漫不经心地猜想如果他在晚餐时把它加进Seamus的南瓜汁里会怎么样,这时门被打开,McGonagall教授走进来。教室里的一切活动都停下了,所有人抬头看着变形术教师。她来到Snape的书桌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话。Snape的黑眼睛看向Harry。
“Potter。”大家都被他的尖锐语气吓了一跳,Harry的心情跌入谷底。Snape朝门口的方向甩头,McGonagall正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等在那里。“跟着McGonagall教授。”
“是的,教授。”
他的手在发抖,嘴巴突然很干,Harry站起来,开始整理他的魔药材料,准备把它们塞进书包里。
“别管了。”Snape低吼。“Weasley和Granger会帮你收拾干净。”
Harry听话地放下书包,把魔杖塞进口袋,从课桌后走出去。当他走向McGonagall时,整间教室一片寂静。她向他招手,表情难以捉摸,然后关上了他们身后的门。在沉重的教室门掩盖住Snape的声音之前,Harry只听到他在咆哮:“别发呆,继续搅拌!Crabbe,我需要你帮我传话⋯⋯”
McGonagall迈开轻快的脚步,Harry走在她身边。
“是关于Draco吗,教授?”他问。“他醒了吗?他说什么了?他记得⋯⋯”
“放松,Potter。别忘了呼吸。”
“求您告诉我,教授!”
McGonagall的目光变得柔和,她生硬地说:“Malfoy还在睡觉,但Genie Fox说魔药的效果已经消失了,他正处于自然睡眠中。她认为他会随时醒来。”
Harry的心中同时涌起恐慌与狂喜,他喊了一声,从McGonagall身边跑开,沿着昏暗的地下走廊全力奔跑,并跳上了尽头的台阶。
“慢一点,Potter!”McGonagall喊道。“在到达医疗翼之前你会先摔断脖子的!”
但Harry没有听她的。他跑过走廊,冲上主楼梯,甚至感觉不到脚下冰冷的大理石。他穿过一楼大厅,肖像们有的从瞌睡中惊醒,有的停下了与邻居的闲聊,纷纷注视着他经过,最终他在医疗翼上锁的门前气喘吁吁地停下。这时他才想起来他需要McGonagall教授为他开门,但McGonagall还在地下,而Harry没有耐心等她。
他重重捶打着大门喊道:“Dumbledore教授,是我!Harry!”他听了一会儿门内的动静,然后重新开始锤门。“教授!Pomfrey夫人!开门!”
门打开了,Harry勉强收住拳头,没有打在Dumbledore脸上。
“哦。对不起,教授。”
“啊,Harry,是你。”Dumbledore说,他的眼睛在闪光。“看来McGonagall教授找到你了。你把她抛在哪里?”
“在后面。”Harry向楼梯挥手。“Draco醒了吗?我能见他吗?”
“进来,孩子,先喘口气。”
Harry不需要被邀请第二遍。他匆匆经过Dumbledore身边走向万应屋,Fox夫人站在透明墙壁前,专注地看着里面的情景。在小房间里,Pomfrey夫人如往常一样利落地走来走去,她用魔杖点亮蜡烛,拉上长长的丝绒帷帐,规整着在Harry看来已经过分整齐的物品。如尸体般僵硬的Draco消失了,在床的正中央,严严实实地躲在几层毛毯之下的,是一大块突起。Harry只看了一眼这熟悉的景象,便开心地笑了。
“他好些了!”
Fox夫人揶揄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如何判断的,Potter先生?”
“从他睡觉的方式。他总是那样——蜷缩在毯子下保持温暖。”
“就像山洞里的熊。”
“更像是岩石下的蛇。”Harry反驳道,他回忆着他深爱的小蟒是如何在众多夜晚窃取他的体温的。
Fox夫人咯咯笑着。“是他的Malfoy血统在作怪。我一直说Lucius比起人类更像一条毒蛇。”
Harry的第一反应是对她喊出否认,抗议Draco与他的食死徒父亲相像的任何暗示,但他及时制止了自己。Fox夫人不可能知道Harry有多恨Lucius Malfoy,或者提醒他那样一个人养育了他的挚爱会让他感到多么痛苦。
Harry咽下了愤怒的话语,问道:“现在我可以进去看他吗?”
“耐心等一会儿。”
“可是⋯⋯”
Dumbledore走向他们,他抬起手制止了Harry的抗议。Snape与McGonagall紧紧跟在他身后,Snape在生气,McGonagall在担心。Dumbledore露出了最温暖的微笑,但他的话让Harry立刻清醒,提醒他现在开心还太早了。
“Harry,在我们复习一些基本规则之前,我不能让你进Malfoy先生的房间。”
“他随时有可能醒来。”
“那么我建议你安静地听我说。”Harry闭上了嘴巴,Dumbledore点头表示赞许。“我们竭尽全力让万应屋保持安全无害的气氛,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打扰内部的环境。Pomfrey夫人甚至遮住了窗户,这样Draco就不会知道现在的时间和季节。”
“他会发现他遗失了大量时间的。”
“当然,但不会在醒来后的几分钟内发现。那几分钟很关键,Harry。那也许会决定他究竟完全恢复了自我,还是再度自闭。这表示周围环境里的一切都必须让他感到安全。包括人类。”
“所以我必须小心说话。”
“并且小心行事。”
“这表示,”Snape冷冰冰地插话,“别试图吻他。这一次他不能用守护神反抗你。”
Harry深深地脸红了,他抿紧嘴唇压抑住愤怒的反驳。Snape说得对,尽管他费尽心机想让Harry难堪,和魔药大师起争执对他不会有一点帮助。那样只会让Dumbledore认为他过于激动,不适合守在Draco身边。
“我不满意这种安排。”Snape对Dumbledore说,他的语气尖酸,看向Harry的目光充满蔑视。“如果Potter再次得意忘形,犯下些蠢事该怎么办?我认为当Malfoy醒来时,应该由我们之中的一人陪他。”
“Harry和我们一样了解事态的严肃。”Dumbledore安抚地说。“他是理所当然的人选。”
“如果Malfoy忘记了他们的⋯⋯关系呢?”
“Harry会知道怎样控制自己。对吗,孩子?”
Harry无声地点头。
Fox夫人向前一步,阻止了Snape的更多评论,她说:“重要的是保持冷静。别慌。不要根据他的第一句话来草率地作结论。和他聊聊,感受他的精神状态,让他来引导谈话的方向。明白吗?”
“我明白。”Harry尽可能平静地说,他的胃在翻腾,手心在冒汗。难道他们永远不会闭嘴并放他走吗?Draco随时都有可能醒来,Harry承诺他会陪在他的大天使身边。他不能让他独自醒来。他不能让他在陌生的场所醒来之后因为无人向他解释情况而在恐惧中自闭。他不能打破对Draco的诺言,永远不能,无论发生什么。“还有其他要求吗?”
Dumbledore摇摇头,走向一边,为他让出门口的路。“进去吧。我们会在这里看着你们,Pomfrey夫人会和你一起待在房间里。我很抱歉在确定Draco恢复正常之前不能给你们更多的隐私。”
Harry迅速点头,他两步走到门前,把手放在门闩上,“狮心”。门打开了,Harry走进万应屋。
窗帘被拉上,只有烛光照亮了房间,让屋内显得舒适又安全,就像冬夜的Gryffindor休息室。屋里的气氛温馨得几乎让Harry期待椅子旁的矮桌上摆着一杯冒热气的热可可,他怀疑Pomfrey夫人的魔杖不仅点亮了蜡烛,还施展出更复杂的魔法。Harry走进房间时,护士退到了窗边的角落,她向他点头,然后坐在椅子上,融入了阴影中。
Harry安静地走到床前,尽量不吵醒睡眠中的Draco,并把椅子放在远离门口的一侧,这样他不会挡住观察者们的视线。他坐下来,肘部放在床上,双手撑着下巴,做好准备。他没有等太久。Draco在毯子下蠕动,即将从安全的茧中探出脑袋,决定他是否真的想要醒来。Harry了解Draco胜于了解自己,他能精确知晓被他看透的Slytherin多久之后才会现身。
就在Harry料想到的那一瞬间,毛毯被掀开了,一个凌乱的脑袋露出来,一双灰眼睛在光线下眨眼。Harry屏住呼吸,等待Draco用朦胧的睡眼发现他,他努力控制自己的紧张,努力按照Dumbledore的期待保持冷静与自制。
“你好,Malfoy。”他说,并对自己声音的平稳感到惊讶。
在美妙的一瞬间,当Draco的目光落在Harry脸上并集中焦点时,他的表情柔软,没有防备,充满了睡眠的温暖,Harry敢说其中还有看到他在床前的喜悦。Harry不得不坚定地提醒自己,他已经误解过一次Draco的表情,那几乎引起致命的后果,他不能允许心中过于激动的想象力失控。在听到对方亲口承认之前,他不能假定Draco记得他们对于彼此的意义。
灰色的眼睛困倦地向他眨着。“你好,Potter。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醒来。”Harry微笑着回答。
Draco慢慢翻身仰卧,目光扫视房间。每一秒钟他的表情都变得更加戒备,他开始皱眉。“这是哪里?”
“医疗翼。”
“看起来不像医疗翼。”
Harry决定小心翼翼地开玩笑,他轻松地说:“他们给了你一个私人房间。一定有人警告过他们Malfoy会传染。”
Draco没有回应他的打趣,只是愈发怀疑地盯着他。“不对劲。”
“你生病了,仅此而已。”
“我感觉不大对。脑袋很奇怪,还有⋯⋯”他从毛毯下伸出左手,想要撩开头发,然后他停下了,他的眼睛睁大,目光充满恐惧。
“Malfoy?”
“我的手。”他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得古怪,但Harry没有上当。他熟悉那种恶心、盲目、苍白的表情,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没关系,Draco,我发誓⋯⋯”
“我的手呢?发生了什么?”他撑起上半身,把恐惧的目光转向Harry,对他质问:“你做了什么,Potter?!又一次把它砍下来了?!”
一阵强烈的解脱感席卷而来,几乎让Harry想哭,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不,这次不是我。”
“这不好笑!我的手呢?!”
“在Dumbledore那里。”
“Dumbledore要它做什么?为什么它不在我的手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松⋯⋯”Harry一边说,一边继续神经质地笑着。
“我不要放松。我不要!还有,别笑了,你这讨厌的白痴!”
Harry努力咽下让他喘不过气的不由自主的笑声,他摇摇头。“对不起。我忍不住。”
Draco突然坐起来。“到底哪里好笑了?!”
“没有。”Harry英勇地控制住自己,他的身体前倾,含着眼泪深深凝视Malfoy,他的感情在目光中闪烁。“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发誓。只是你的归来让我太高兴了!”
Draco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处于歇斯底里的边缘,Harry感到害怕。“从哪里归来?我不明白。”他向Harry伸出残缺的手臂,激动地说:“为什么要拿走它?我刚开始学习使用它,你还要教我捕捉金色飞贼,以及⋯⋯我需要它,Harry。它是我的。”
“我知道。”Harry看着Draco,他咬着嘴唇,回忆起Dumbledore和Fox夫人对他的严肃警告。然后他在心中推开那些话,遵从了他的本能,他的内心,他知道那比思维更值得信任。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在床上,握住了仍然向他伸出的手臂。他的碰触让Draco像断了线的玩偶一般倒在Harry怀中,他的脸埋在Harry的肩膀上。他感到宽慰。Harry抱紧了怀中莫名脆弱的身躯,低头用脸颊蹭着凌乱的金发。
沉默了很久之后,Draco发出一声叹息,他轻声说:“我以为有什么事情不对。你只是坐在那里笑,没有⋯⋯”
“忘掉那些,好吗?我再也不笑了。”
他又抖了一下,小声问:“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担心,真的。”
“你认为我有多傻?”Draco问,话里只有一丝平时的恶意。
这句话让Harry又想笑了,但他在Draco听到之前及时忍住。他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说:“我认为你是十足的傻瓜,并且我爱这样的你。哦,上帝,Draco。”他抱紧Draco,在绝望的慰藉中几乎要将他挤碎。“我好爱你。我真害怕永远不能再次抱住你!”
一条手臂缠上Harry的腰,回应着疯狂的拥抱。Draco抬起头,以更舒服的角度靠在Harry肩上,这样他的声音不会被长袍堵住。“你不准备告诉我真相吗?”
“我不能。求你了,你必须相信我,等待Dumbledore。他会解释关于你的手和⋯⋯一切。”
“Dumbledore。”Harry能够听出Draco话中的怀疑,并感觉到他在无意识地躲避那个名字中潜在的威胁。“我有麻烦了吗?”
“为什么这样说?”
“校长从不跟我说话,除非我要被开除了,或者快死了。这次是哪个?”
“都不是。”Harry伸手撩开Draco额前打结的头发,因为Draco自己空闲的手臂并没有做出这个动作的必备部位。灰色的眼睛看着他,充满责备与深藏的恐惧。Harry直视着对方焦虑的眼睛,坚定地说:“你不会被开除,也不会死。我向你保证。”
“我也可以保证。”另一个声音响起,两位男孩惊讶地抬头看到Dumbledore站在床尾。
Harry专注于安抚Draco,完全没有听到Pomfrey夫人离开或者Dumbledore走进来的声音。他很高兴见到Dumbledore,但他随即感到Draco推开了他,他意识到对方不会允许Harry在校长面前如此亲密地抱着他。Harry极不情愿地放开Draco,仍然坐在床上离对方很近的地方,也许Draco会重新需要他的支持。
Draco努力在一个他既不了解也不信任的人面前保持冷静与尊严,对方的到场便使他畏惧。他的努力只让他显得僵硬。
Dumbledore对他微笑着眨眼。“很高兴看到你醒来并且恢复意识,Malfoy先生。”
Draco紧张地吞咽,他向老巫师伸出左臂。“Harry说你拿走了我的手。”
“没错,但那是为了保护你。当我们确定你恢复正常之后你可以重新拥有它。”
“我很好。”Draco支吾着说,他僵硬的神态动摇了,他的眼睛本能地寻找Harry。“至少,我认为自己很好。他感到有些⋯⋯奇怪。”
“那一点也不令人吃惊。”Dumbledore说。他坐在床尾,温和地审视着Draco。“接下来的几天对你来说会很辛苦,Draco。”
听到Dumbledore用柔和的语气称呼他的教名,Draco微微脸红。Harry强硬地拉起Draco的右手放在自己腿上并用力握紧,他们手指交缠。Draco轻轻挣扎了一下,然后妥协了。
“你将会生我们的气,”Dumbledore继续说,“你的很多问题我们将无法回答。我只能向你保证现在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你自身的利益,在我们认为安全的时机,我们会向你解释一切。我必须请你保持耐心,接受我们能够给予的答案,并且信任我们。”
Dumbledore的眼中闪过顽皮的笑意。“我知道这个要求很高,但你可以从简单的部分开始。信任Harry。”
“我信任Harry。”Draco从僵硬冰冷的唇间呢喃。
“那么你知道只要他在这里,你就什么也不必害怕。”
Draco在用力呼吸,他抿紧双唇,脸色即使对他而言也苍白得不自然。Harry透过指尖感觉到一阵微颤,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握紧Harry的手来停止颤抖。
“他说的是真话,Draco。”Harry轻声说。“你十分安全。我们都很安全。”
“你们到底在试图向我隐瞒什么?”Draco咬紧牙关。
“啊。如果我们能告诉你,就不会拼命试图隐瞒了,不是吗?”Dumbledore滑稽地说。
“不⋯⋯别这样糊弄我!别把我当成⋯⋯”
“冷静下来,Malfoy先生。”开玩笑的老人迅速消失了,留下的是严肃无比、有震慑力的巫师。“你必须控制住自己,保持冷静,否则Pomfrey夫人将不得不再喂你一瓶睡眠魔药。”
Draco在压力中绷紧的脸如此苍白,看起来几乎不像人类,他转向Harry。他的眼中覆着阴霾,其中的慌乱愈发深刻,他的目光像利刃一样穿透Harry的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我⋯⋯是我不记得的?某件可怕的事情。我能感觉到。告诉我,Harry!”
“我不能告诉你。对不起。”
Draco的表情在痛苦中扭曲,他想要把头转开,但Harry把手放在他冰凉的脸颊上。
“但我向你保证,等你好起来之后,我会告诉你。在那之前,你只能相信那不重要。那都过去了。你在这里,和我在一起,这里是你的归宿,其他都不重要。”
“我⋯⋯我不能呼吸⋯⋯!”
Harry焦急地看了Dumbledore一眼,对方点头作为回答。Harry在慰藉之中用力把Draco拉入强壮可靠的拥抱里。Draco反抗了几下,然后靠在Harry怀中,双臂搂紧他的腰。Harry抱着Draco并闭上眼睛,让感激、温暖与闪光的金色魔力流向他。
在Harry的力量带来的熟悉温暖中,Draco开始放松。他的身体不再僵硬,搂住Harry的手臂不再那么绝望,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平稳。
“Draco?”
听到Dumbledore的声音,Draco试图挣脱Harry的怀抱,但这一次对方没有放开他。在短暂的挣扎之后,Draco平静下来,把重量交付给Harry,并继续抱紧他。
“我必须问你一个问题。”校长说。“你知道今天是几号吗?”
Draco想了很久,然后低声说:“不知道。”
“猜一下。”
“大概是⋯⋯一月,”他小心地说。“Slytherin对Ravenclaw。我们输了。但那差不多是一周前,所以⋯⋯”他的话又一次没有说完,他在痛苦中皱眉。“但如果我失去记忆⋯⋯我病了多久?”
“你病了一段时间,Malfoy先生,但你遗忘的事情比那更多。我不想吓到你,也不希望你担心遗忘的时间,但在你和别人说话甚至向窗外看之前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他停下来,深沉地凝视Draco,然后说:“现在是三月末。”
Draco在Harry怀中僵住了,Harry迅速向他传送一股魔力。
“不可能。”
“这是真的。”
“可是,我不能⋯⋯我是说,我去了哪里⋯⋯Harry?”
“没关系,Draco。相信我。”Harry继续向对方输送魔力,同时用最肯定的语气说服他,“相信我!”
“告诉我真相!”
“这就是真相。上帝作证,这是绝对不可更改的真相。第三学期刚开始,现在是春天,积雪融化了,Slytherin又输掉了一场Quidditch比赛。我很遗憾,但现在你们没有希望赢得奖杯了。”
“我才不管该死的Quidditch奖杯!”
“你果然是生病了。”
“停下!”Draco大喊,随着恐慌的加剧,他的身体再次开始颤抖。“我去了哪里,为什么我不记得⋯⋯Harry!Harry!”
这一次,Harry没有确认Dumbledore的许可。他低下头回避校长的目光,抱紧Draco,对柔软的头发轻声说:“发生了可怕的事情,Draco,可怕到令人无法承受,所以我们消除了你的那段记忆,让它不会继续伤害你。Dumbledore教授的冥想盆里有那些记忆,等你的治疗师认为你坚强到足以面对它时,我会带你进去,向你展示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之前,你必须信任我。你不能去回忆,我也不能告诉你。你的记忆中的空洞——你脑海中怪异的空白——是唯一能让你保持健康的方法。我必须保护你,Draco,我一定要保护你!”
Draco停止了颤抖,即使透过自身的痛苦,Harry仍能感觉到他在听,他在理解,甚至可能在接受Harry的话。他一动不动地靠在Harry胸前,脸埋在Harry的肩膀上,紧张却不僵硬,他在听。Harry的手放在他的头上。他害怕Draco会再次遁入疯狂,也很感激在漫长等待之后能够再次抱紧怀中可爱的身体。恐惧与欣慰同时填满胸膛,让他哽咽。眼泪浸润了话语,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请相信我,Draco。请你理解。如果再次失去你我会疯掉。”
很长一段时间,Draco什么也没有说。最终,他耳语道:“我相信你。”
Harry发出一声哽咽。
漫长的停顿之后,Draco继续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空洞沉闷,“我不会提问了,我会努力保持耐心。”他稍微抬起头,没有放开拥抱,他看向Dumbledore。“但我想要我的手。”
Dumbledore和蔼地点头。“如果你能保持恢复,明天。与此同时,我想让你的治疗师给你做检查。”
Draco皱着眉,但没有多说。老巫师走向门口。
“我去叫她。”
Harry留在原处,他坐在床边,Draco仍然靠着他,他好奇Fox夫人对他的在场会有何反应。以及Draco将怎样看待Fox夫人。然而,他没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任何一个问题。Dumbledore还没有跨出门外,治疗师便经过他走进小房间,几步迈到床前,柠檬绿长袍随着她的脚步而有力地飞舞。
Draco惊恐地瞪着她,他瞬间挣脱了Harry的怀抱,猛然坐正。“Genie姑婆!”
“你好,小外甥。”
Draco苍白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喜悦的笑容。但下一刻,他犹豫了,他的目光飘向Harry,微笑随即消失。Harry虽然没有看到,但他感觉到对方在逐渐远离几分钟前彻底依靠的力量。
Draco疑惑地看着Fox夫人,问道:“您来这里做什么?”
“来照顾我最喜欢的侄子。”她回答,她在床前停下,审视着他的脸。“但是如果你想对我这老骨头摆Malfoy的架子,我会省省力气回伦敦去。”
Draco难为情地笑了,尽管他的眼中仍然充满黑暗与担忧。“对不起,姑婆。您知道我很高兴见到您。”
他们之间的亲情让Harry感到温暖,他也笑了。他能从老女巫身上看到很多Draco的影子——她眼中的幽默,微笑时一边嘴角扬起的方式与眼中顽皮的光芒,当她开玩笑时扬起一条优雅的眉毛的方式——尽管他们的脸完全不像。Harry第一次对他们的家族特征感到满意。
Fox夫人咯咯笑着,亲吻Draco的脸颊,她不小心碰到了那个烙印。Draco发出吃痛的声音,并抖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右手触摸疼痛之处,小心翼翼地描绘它。
“疼!我的脸上有什么?”
“把手拿开,傻孩子。”Fox夫人责备道,并拍开了他的手。
Draco似乎很不服气。“给我镜子!我要看!”
“我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不会听从你那放肆的命令。现在别动,让我看看你。”
令Harry吃惊的是,Draco没有继续抗议,而是任凭Fox夫人抬起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来转去,她若有所思地皱眉。“毫无疑问你在逐渐恢复,但这里还是有点脆弱,嗯?伤口有点疼?唔,过一阵子就好了。”她的目光转向Harry,然后露出微笑。“时间与适当的照料。”
Draco注意到她的指向,他惊讶地看向Harry。“Genie姑婆⋯⋯”
“嗯?”她心不在焉地哼着,同时抽出魔杖,她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工作上,目光锁定了他的脸。
“您知道我和Harry的事吗?”
她向他眨眼,露出熟悉的微笑。“亲爱的,整个魔法界都知道你和Harry的事。”
Draco在她调笑的目光中脸红了。“喔。”他犹豫片刻,然后大胆地问:“你不讨厌我们吗?”
她的脸上失去了所有笑意。她眯起眼睛看着Draco,生气地说:“我讨厌的是让你跟Lucius和Narcissa住在一起,学习仇恨与听从黑魔王的命令杀人。我不能带你走,不能让你看清他们在引领你走向什么样的道路,但Harry Potter可以。”她向Draco眨眼,表情柔和下来。“在我看来,能让一个Malfoy明白事理的人都是好家伙。”
她恢复了认真的态度,用魔杖指着Draco的鼻尖说:“现在别说了,让我继续工作,年轻人。”
Harry低着头掩饰脸上的尴尬,他听到治疗师念了一句咒语,并从眼角看到一片红光。Draco的右手放在腿上,伴随着Fox夫人的咒语,他的手指紧紧抓住毯子。Harry犹豫了一秒钟,然后抛弃了谨慎,握住Draco的手。这一次Draco没有回避。相反,他手心向上,握紧了Harry的手。
整个检查过程中,他们手拉手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施展了五六道不同的魔咒,问了Draco几个简单的问题,不停地自言自语,偶尔皱眉或撇嘴,让Harry忍不住担心。然而结束之后,她的脸上挂着微笑,看向Draco的目光中带着满足。
“你恢复得很好,我亲爱的。你知道我们对你使用了某种记忆魔咒?”Draco点头。“它起效了,尽管我们并没有像我原本计划的那样深入你的记忆。就像我说的,你仍然感觉到一些伤痛,但会好起来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别胡思乱想应该忘记的事。”
她等待Draco回答,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脸色苍白,他的手紧紧握住Harry。Fox夫人简单地点头,把魔杖收回口袋里,再次弯腰亲吻Draco的脸颊,这一回小心地避开了烙印。
“明天我再过来。我想看你使用那只美妙的手。”
“我能用它了吗?我恢复得够好了?”Draco问,声音里的抖动暴露了他的担心。
“明天再说。在那之前,你躺在床上好好休息。Potter先生,我希望你能确保他听从我的吩咐。”
说完,她便走向门外,没有等待两个男孩的回答。
Draco看着她敲门,门被Dumbledore打开,然后重新关闭,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俩。然后他躺回枕头上,叹了口气。
“躺在床上,休息,乖乖听话⋯⋯他们这是要让我发疯,那群人。Dumbledore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我的?还有你⋯⋯”他看向Harry。他睁大眼睛,第一次看清楚这名Gryffindor,并理解了他所见到的。“你看上去糟透了,Harry。”
Harry疲惫地对他笑,在兴奋之后感到精疲力尽。“谢谢。”
“你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我不想回忆。”
“你才是需要接受照顾的人,不是我。为什么你不休息一下?”
“我很想休息,但我不要离开这个房间。在我确认你没事之前我不要离开。”
Draco看起来有些生气。“我不需要另一名护士,我也没说要让你离开。”他移向床的里侧,拍拍床垫说:“上来,笨蛋Gryffindor。”
Harry感到一阵向往。躺在那张温暖的床上,把头枕在柔软的枕头上并闭上眼睛,Draco就在他身边,这种想象美丽得难以承受,让他胸口发疼。可是无论房间看起来多么封闭,他们并非在独处,Draco的护士此刻正站在魔法窗外,看着他们。如果Harry爬上Draco的床,Pomfrey夫人会怎么做?更糟糕的是,Snape会怎么做?
他紧张地看向挡住观察者们的空白墙壁,然后低头看向Draco。对方凝视着他,眼中是被尖锐的语气隐藏住的疑惑。他也许会对Harry生气和抱怨,然而在Malfoy面具之下,他仍然十分害怕。犹豫不定。等待Harry安抚他的情绪,向他展示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改变。
Harry在心中把Pomfrey夫人和Snape以及任何正在观察他们的人都出卖给魔鬼,他踢开鞋子,脱下长袍,把眼镜放在床边的桌子上。然后他钻进毯子里,躺在枕头上满足地叹气。他回头看着身边的男孩。Draco用左手撑着脑袋,透过一缕金发看向Harry,在这样的距离,即使不戴眼镜Harry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疑问。
Harry露出微笑。“你累吗?”
“不累。”
Draco没有多说,他躺下了,整条胳膊抱住Harry的腰。他的头自然地靠在Harry的肩膀上,他们的腿缠在一起。Harry浑身充满温暖与满足感,抚慰了几周来的痛苦与绝望,驱散了体内的寒冷、四肢的无力和心中的阴影。他不在意明天将要发生什么,让Draco痊愈的艰巨任务里他们将一起面对怎样的挑战。今晚,在这个充满魔力的短暂时刻,他终于完整了。
“Harry?”
温柔的声音将他从第一层浅睡中唤醒,他睁开眼睛。他有些警惕,然后感觉到靠在身上的熟悉的重量,以及怀中熟悉的身体,警惕变成了宽慰。
“嗯?”他哼了一声,疲倦和快乐让他不想说话。
“我需要问你一个问题。”
“我很可能无法回答。”他打着呵欠说。
“是关于Genie姑婆的。你知道她在哪里工作吗?”
Harry彻底清醒了。“知道。”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圣芒戈,对吧?”
“她是魔咒损伤病房的主管。”
“我⋯⋯好像听说过。”
“所以魔咒损伤领域的首席专家来Hogwarts做什么?”
“来照顾你。”
“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老Pomfrey?她能治愈一切——至少是一名Hogwarts学生能经历的一切病痛。”Draco抬起头,下巴靠在Harry胸前,抬头看着他,用自己深邃的灰眼睛凝视Harry困顿的绿眼睛。“我到底病得有多严重,Harry?”
Harry下意识地伸手将Draco脸颊上的一缕明亮的头发拨开。“很严重。”他沙哑地低声说。“我从没有那么害怕,包括面对Voldemort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死,或者永远离开我,可我却不能和你一起走。那就是我唯一的愿望,Draco⋯⋯和你一起走⋯⋯”
“但我哪里也没有去。我就在这里。”
“是啊。”
Harry把手放在Draco头上,将他拉近。Draco顺从地靠近,同时Harry抬起头。他们的嘴唇相碰,短暂又幸福地贴在一起。在Harry闭合的眼睑之后,银色与金色的火焰跳跃闪烁,在他体内奔腾,用热量、渴望和超越一切的爱填满他。
他叹着气睁开眼睛,Draco稍微离开一点距离。他们注视着彼此,脸靠得如此之近,Harry能感觉到Draco温暖的呼吸落在皮肤上,并从他的眼中看到烛光的倒影。
“我爱你。”Harry轻声说。“如此爱你。”
Draco没有回答,但Harry从那双灰眼睛中看到了无法说出口的话语,他露出微笑。
“睡吧。”Draco低声说。
Harry听话地躺回枕头上并闭上眼睛。Draco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抱紧了他的腰,他的身体在Harry的怀抱里变得柔软温顺。不久,Harry睡着了,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