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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星电视拥有上百个频道。家具的价值比大多数人一年工资还要高。衣柜中装满在我入狱期间升上潮流顶端的服饰。便利,奢华,昂贵。微凉的香槟为我接风洗尘。顶楼公寓套房,天啊⋯⋯这地方是整栋楼的顶层,曾经作为市内安静地带的一间仓库,但在古老砖墙之内却隐藏着一个天堂。司机陪我走进电梯,我能看出在他为我撑住门时口袋里突起的东西并不是司机手套。武装警卫,他的安静让我怀疑他接受过良好训练,但我不觉得他有多喜欢我。谁在乎他的喜好?Harry Black喜欢我⋯⋯而Harry Black绝对,超级,无比富有!
我被交给女仆和厨师,她们看到我时竟向我鞠躬。唯一的不幸就是我讨厌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凌乱不堪,饱受煎熬,穿着我想忘记的男人买的衣服,身上散发出刚离开的那片垃圾场的味道。我被带到卧室。浴室比四五个牢房加起来还要大。地毯厚得能包住我的脚。我请求入浴的隐私,实际上只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被人看到不整洁的样子。
浴缸更像是按摩浴缸。大得惊人。她们知道我的到达时间,一定精确到分钟,因为包裹香槟的冰块是刚取出来的。摩埃香顿。皇家白星*。我回来了。这是天堂。我到家了,但他还没有。为了这个⋯⋯让我等多久都可以。像Harry Black这样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到底是怎么沦落到我待过的那所监狱中的?这里符合我对他的期待。豪华而不招摇,很多人达不到的境界。毫无道理。他属于这里⋯⋯而我,实话实说,属于那里。倒不是说我介意白马王子的拯救。只是他不能提前七年来吗。
很难决定先做什么。选择众多。那么多我在几年间都没见过或做过的事。再过几天我就二十五岁了。多好的庆祝时机!我拔出香槟瓶口的软木塞倒了一杯酒,然后给浴缸注水,倒进浴池边放着的气味芬芳的沐浴油。我尽量阻止自己像个饥渴的酒鬼一样大口畅饮神之蜜酿,但一切都太完美,而我等得太久了。
我踢开脚上的高跟鞋。脚在疼,我意识到自己竟然穿了七年平底鞋!我疏于练习,但会好起来的。然后是时间脱下短裙和上衣了,还有几片布料我就会全裸。再来一杯香槟。镜子很大。比起镜子更像是一面墙。镜中的男孩不再是十八岁,这让我吃了一惊。
在监狱里我只需要一块化妆用的镜子,那是一片相对柔软的反光塑料。我看起来不大好。至少不像七年前一样好看。他看上我哪里了?为什么他会想要这样的人?是因为他知道我很绝望,他能轻易控制我吗?我不知道。这一切使人沉醉⋯⋯但也让人害怕。我的眼神比记忆中更空洞,身体比以前更瘦。不是健康的瘦,也不是性感苗条的瘦。皮肤有些失去血色,我本来就很苍白,现在头发和肤色看起来毫无光泽。
虽然如此,我依然有着纤细的腰部和略突出的髋骨,看上去有些女性化的线条,小腹依然平坦紧致,但不是锻炼所致。我看起来依然娇小⋯⋯柔软⋯⋯是能让男人兴奋起来的生物。大多数时候,在我身边待久了即使是直男也会开始想入非非。我发出所有恰到好处的信号,我猜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身不由己。这种错觉会让部分男人变得暴力,但大部分情况⋯⋯这只会让他们欲求不满而容易相处。在监狱里这确保我没有落得Nott的下场。
我转向浴池。在镜子中,F,是我的伤疤。身体上烙下的纪念提醒我曾经身处何处。其他一切被永恒禁锢在脑海中,但那该死的字母紧盯着我,带回成百上千的堕落行为。Flint。也许我不再是他的婊子,但他确实留下了永久的标记。
该死的Flint。该死的白日梦。水注满了,第三杯香槟开始让我微醺。实际上,当我跨进充满不费力气便可把我洗干净的沐浴产品的水中时,已经有些轻飘飘的。但是这还不够。香皂和沐浴露,洗发水和护发素。我全用过⋯⋯反复使用。如果能把这个身体烧掉再重造一个,我情愿这样做也不愿留下任何那个可怕之地的痕迹。唯一让我停下的是自己真的需要放松。我几乎不记得怎样放松。还是感觉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躺在监狱床板上做白日梦。
我喝醉了。我⋯⋯饿了⋯⋯有个厨师住在这里!巨大柔软的浴巾和吹风机把我弄干。我的头发太乱。我需要一个发型师⋯⋯技术精湛的⋯⋯来挽救长年为了不碍事而把头发向后编成辫子造成的损害。衣服⋯⋯还需要衣服!这里只缺一样东西。他的衣柜大到能让我在里面做后空翻,但只有一边挂满,另一边是空的。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勉强合身的衣服是一套过大的丝绸睡衣,我不得不卷起袖子和裤腿,衬衫像夸张的袍子一样挂在身上。管他的。我又不是来这里打动厨师和女仆⋯⋯我来这里是为了打动Harry Black。
仍是正午时分。原来,女仆几乎不大讲英语,而我唯一会说的西班牙语是传统欧式。Maria是合法移民,来自委内瑞拉,刚到美国不久,她崇拜Black先生。别想了,姐妹!Black先生和我性向一致,等他回来后我会得到他并抓紧他!至少我听懂了去哪里找厨师。Therese大概至少六十岁,在炉灶边度过一生让她看起来永远气呼呼的,她一直瞪着我,目光中充满不赞赏。也许这是因为,在牢里度过七年后,我向她要一份披萨的请求没能挑战到她的厨艺。又或许是因为她的雇主从监狱里邀请一个便宜的婊子回家。很难看出来是哪个原因。
我坐在桌边等了很久,她没心情给我留些点心。我又不能鼓起勇气随意吩咐别人。这不是我家⋯⋯尽管我希望这里是。除了厨房里传出的声音之外周围很安静。太安静了。我习惯了几千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处,伴随着背景中的谈话声,哼声,笑声和倒彩声,每天至少十六小时接连不断。
披萨做好了。不是监狱里那种撒着恶心的起司嚼起来像纸板的垃圾,而是一份真正的披萨。也不是普通披萨,而是杰作。面团中裹着香草和香料一起烤制,上面刷着橄榄油。起司很可能是马苏里拉、罗马诺和至少一种我从没吃过的山羊奶酪。上面随意装点着新鲜切碎的看起来像进口的蘑菇和青椒末。酱汁浓厚带有辣味,但没有很多酱料的酸味。这是艺术品。我都不好意思吃它。
我努力保持礼节,对正在皱眉的女人表示感谢,然后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我可以说我在演戏,为了奉承讨好她,但那会是谎言。我哭了因为我觉得这是自己尝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如果她为此而稍微温和一些,那就这样好了,可我的眼泪是真的。
图书室的书架中摆满上千册书。书房的音响系统完全把我十六岁时拥有的那套比下去。古典音乐,爵士,摇摆,大乐队,布鲁斯。一张又一张CD。还有一台性能不错的电脑,比我小时候那台要好。有趣的是,屋内值得探索,屋外也是陌生的世界⋯⋯而我却只想睡觉。
床坚硬但又柔软。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床垫制作中采用了何种量子科技让它同时拥有这两种属性。理科从不是我的强项。艺术,音乐,历史,语言和文学⋯⋯人文科学⋯⋯哦⋯⋯还有做爱。这些是我擅长的。床垫还是很完美。在香槟、披萨和沐浴之后⋯⋯我只是累了。文化冲击。负荷超载。早晨起床时我还穿着被剪短的短裤躺在发痒的毯子和铁网般的床垫上。一切闻起来都很恶心⋯⋯就像几千个非人混蛋的排泄物,而我只是他们中的一个。但看我现在的样子。
离起床不到十二小时,但我已经精疲力尽。我蜷起身准备睡觉,这并不困难,但我有些担心醒来时就不会在这里。
枕头,床上的一切都无比干净⋯⋯完美无瑕一尘不染。就像没人真的住在这里。枕头上有些许气息。他的味道。这是他睡觉的地方。即使洗了床单,枕头上也会留下他的气味。他是真实的。他会回来。我还会见到他。他说过会很快来见我。这里会成为我的,而我王国中最珍贵的宝石会是Harry Black。
还有一件事我也很久没做过了。恐惧、压力、痛苦和自我厌恶不会增强力比多,更别提大多数情况下我对自己的阴茎并没多大兴趣。我感到饥渴,体内及体外,在微醺之中沉醉于他留下的些许气息。我很久没这么做了。在狱中被暴徒包围屁股永远在痛的时候性欲并不重要,但现在不同。我洗过澡,散发着香味,床铺柔软舒适,不管室外天气如何,室内温度完美,还吃了一顿近十年来最好的午餐。我的性器硬得不能更硬,现在就想要Harry!想让他做所有那些他不会强迫我做的事。想用他的面孔和眼睛取代关于Blaise和Flint以及所有和我发生过关系的人的记忆,想要给他我拥有的一切⋯⋯即使我唯一能给出的只有自己。
很多人也许不知道,但我做过关于此事的研究。男人能体验两种高潮:传统的阴茎高潮,以及更加神秘还有点吓人的前列腺高潮。地球上没有什么生物比一个出于自我意识喜欢在下面、并被赐予了比较敏感的前列腺的变装女王更加快乐和满足。有时这是双刃剑,因为我在第一次达到“里面”的高潮后就对普通高潮失去兴趣。反正自慰经常不怎么有趣,在充满疯狂观众的环境下更是不可能。没有什么能像被撞进床垫和床头板一样令人满足,但现在我不在乎。我的指甲太长,不能用喜欢的方式来刺激自己,在试着调整到舒服的爱抚时它们也有些碍事,但我最终找到满意的节奏。
有时,Blaise会埋在两腿之间给我口交,那总是有点痒。这么做从来没能损伤他高贵的男性尊严,因为我的尺寸大概是他的一半。尽管我在出生几天后就受过割礼,前端还是很敏感,我不喜欢那里的太多接触。大多数时间,我只是把它塞回去藏起来,尽量不要想到它。这一次,释放积存压力的需求大到无法承受,所以我轻轻触摸前端,在床单里蠕动,膝盖紧紧靠在一起,努力想象Harry的那个在我体内。他擅长一切,没人能像他一样完美,所以他怎么会不擅长做爱呢?
这种感觉不一样,一边自慰,一边期待更加有形的东西,但只能将就,而且很快便达到结果。令人尴尬的是回过神后,我注意到自己刚射得浑身都是,而手边连一条毛巾都没有。床单可是价值上千的埃及棉,看在基督的面子上!只有粗鄙的异教徒才会在上面留下精液。我艰难地走进浴室弄干净自己,然后扑回床上缩成一团 。
如果有人知道,我会羞愧得自缢,但其实不管外表多么强势,高潮之后我还是绝望地想被抱住。Blaise总是讨厌那样。我想要Harry Black⋯⋯此时⋯⋯此处⋯⋯不是他的枕头⋯⋯而是他本人!在经历一番挣扎之后,睡眠终于战胜意志将我拖入梦乡。
有意思。在监狱里我睡得像块石头一样沉。而在这里标准的奢华之下,我却被梦惊醒。陌生的环境,柔软干净,如此不同。枕头像云朵,床单是蚕丝和亚麻织成的最舒适的茧。芝加哥正值夏天本应很热,但套房的中央空调使温度变得刚好。不对,一切都感觉不对。
我梦到Flint。梦到Blaise。梦到几年未见的面孔。给钱大方又不粗鲁的嫖客。分享毒品和性爱就像小学生在游乐场分享糖果一般的夜店少年。也许是自慰引发的反应。我记起喜欢做爱胜过喜欢毒品和金钱的时候。那就是永远饥渴的十七岁。我再也不是那个孩子了。
凌晨三点的深夜分享着我所有的秘密,香槟的酒劲过去之后我感到头脑更加清晰。现在我有时间来害怕了。Harry Black是个谜,等待揭秘的奇异谜语,就像潘多拉魔盒,我也许没有能力对付从里面冒出来的一切。我很无助,他很危险。如果他生我的气会怎样?也许他救我是为了拥有一个绝望得不敢逃走的人。谁会在几周的无性生活和四次口交之后带一个监狱婊子回家?他真的让我为难。
大脑的逻辑分析确信里面一定有陷阱,我总会为他的慷慨支付代价。在摩埃香顿皇家白星作用下变得醉醺醺的疲惫女王想要相信些什么⋯⋯什么都好⋯⋯甚至愿意沉迷在天马行空的幻想中,喜欢的人会从天而降,毫不费力地带我去天堂。我知道这种幻想不会成真。
事实。Black先生很有钱却还是进了监狱。事实。Black先生在狱中与人斡旋、做交易,这表示他不是普通的邋遢犯人。事实。Black先生的格斗技比大部分奥林匹克竞技选手还要好。他受过训练,经年累月,并知道如何有效地把训练运用到实际中。事实。Black先生有文化。音乐,书籍,良好的幽默感。他曾享受的富裕意味着教育。
他看起来不像一般的黑手党,比如Blaise,但有些帮派普通人并不知晓。亚洲的三合会与堂口,爱尔兰黑帮,犹太黑帮,希腊黑帮和阿拉伯黑帮。拉美和墨西哥贩毒集团。俄罗斯黑帮也很难对付,比其他大部分都更容易引发暴力。他们从不说废话,直接冲向他们想要的。偶尔看看邮局的公告栏。检查下通缉名单。你会以为9/11之后到处都是恐怖分子。不。通缉名单上全是拉美、亚洲和东欧的黑帮。哦,也有在这里出生的普通杀人犯和毒贩,但有组织的犯罪基本上都来自你能想象到的各种文化社区。每个组织与文化都有自己的规则,Harry Black不适合任何一种。他也许是退伍士兵,或者联邦探员,但他们通常没这么有钱。
Harry Black是什么人?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需要发型师,还有手部和足部护理,以及让他回来后大吃一惊的衣服。我想让他想要我,就凭现在的样子可办不到。他真的想要一个和黑帮上床来苟且偷生的疲惫不堪的变装女王吗?他会对我这种穿成女人的样子但还保留男性部位的女王感兴趣吗?我也许很少用到它,但我从不真的想移除阴茎。我认识真正的变性人,手术前和手术后的,和他们不一样,我并不介意生来是个男孩。我只是介意自己生在一个无法欣赏男孩穿裙子的世界里。他想要什么?他会厌倦然后决定他并不喜欢我。我会激怒他并像旧报纸一样被他扔掉,然后像块垃圾一样在风中的街道上飘荡。太多。太多需要担心的事。
我从床头柜上抓起遥控器。在监狱里我不怎么看电视,主要因为我听从Flint吩咐,而他从不在电视上浪费多少时间。我记得人们大谈配备给犯人的“豪华设施”。给社会渣滓看有线电视。免费房间和膳食并为住在里面的犯人提供现代化便利。多让人愤慨!一派胡言。那不是给犯人的礼物⋯⋯而是给看守的奖赏。犯人永远比看守要多。永远。犯人的数量有时超过看守几百倍,因为监禁几千人还要雇人看管他们会花很多钱。电视作为一种控制武器比任何警棍、甚至手枪都更有效。它是特洛依木马。伪装成礼物让人松懈。当你看到人们下巴放松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几个小时之后你会发现原来目标就是安详与平静,电视像仁慈的天使一般实现了这个目标。
在Vanna White*转动字母盘时紧盯着她的屁股并希望他们正在猛操这位《海滩救护队》的巨乳演员的男人们不会互相斗殴或者挑战看守的极限。电视这项投资收获的利润如此巨大,足以支付十倍的花费。抱怨不值得同情的犯人享受不应得的娱乐是很简单,但对一个想要完好无损活着回家的警卫而言,任何有用的工具都是好样的。
闪烁的荧光把房间变成一系列尖锐的角度和柔软模糊的边角。太多频道。过去七年我几乎什么都没看过,也不记得在此之前看过的节目。比起对着电视发呆我有更好的事做,那就是吸着毒品发呆并在舞池中摆动屁股或者把脸埋在一个嫖客的枕头里,但今晚我需要转移注意力。差电影⋯⋯差电影⋯⋯非常差的电影⋯⋯好电影,但我真的没心情欣赏⋯⋯财经新闻频道,对我来说没用⋯⋯体育新闻,无趣得多么彻底⋯⋯除非我在努力对一个向我解释他最喜欢的运动的男人点头微笑⋯⋯地方新闻⋯⋯哦我的天啊!
“⋯⋯在七个小时的犯人暴动之后联邦监狱被封锁。犯人尚未提出要求,典狱官透露的情报很少。早期报告暗示敌对势力之间爆发了帮派战争,我们只知道在最初几个小时,几名囚犯被杀,其中包括三个不同犯罪组织的被捕成员。监狱官方称局势在不断冷却中,他们期望在傍晚之前恢复对所有狱区的控制。回到演播室,Bob。”
死掉的帮派成员。一定是这样。他们是目标。我感觉到心脏在悸动。Harry Black是个杀手,他导致这一切发生。如何做到的?为什么?他为谁工作?我到底陷在什么里面?
Harry Black是个谜,他想和我扯上关系本身就是个谜。我身处于潜入监狱煽动暴乱的男人的顶层公寓套房之中,在几个成为目标的人丧命之时为他隐藏证据。我做过蠢事,但我不蠢。我应该拿了钱迅速逃出州界。他很可能需要一个方便随时使用的私有婊子,而且他要一个绝望又感恩并在需要时仍然够上档次的。他会回来告诉我规矩,那会和在监狱中没什么两样。保持安静乖乖听话,就能过得舒服,但如果我一步走错就会惹上正常人无法想象的麻烦。
今晚是睡不成了。我穿着过大的睡衣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这让我看起来像个婴儿,抱着一个枕头希望太阳快些升起。我在害怕⋯⋯我绝对有权利害怕。
Harry Black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他还活着。我不会赌其他可能。他说过会很快回来,我打赌他会。当他到这里时,一切都会变成真的。不是一场美梦或地狱中的一次假期。真的。我将不得不付出代价。
Harry Black是什么人?我会弄明白,而我对答案怕得要死。
注:
*Moet & Chandon Champagne White Star:国内译为酩悦香槟 。
*Vanna White:美国电视人和女演员。从1982年开始主持著名综艺节目Wheel of Fortune。但从IMDB的资料来看Vanna White并未出演过《海滩救护队》(Baywatch)。后者为美国1989-2001年播出的热门电视剧,讲述海滩救生员工作中的故事,国内引进过前两季。此处疑为作者误记。
我被交给女仆和厨师,她们看到我时竟向我鞠躬。唯一的不幸就是我讨厌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凌乱不堪,饱受煎熬,穿着我想忘记的男人买的衣服,身上散发出刚离开的那片垃圾场的味道。我被带到卧室。浴室比四五个牢房加起来还要大。地毯厚得能包住我的脚。我请求入浴的隐私,实际上只是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被人看到不整洁的样子。
浴缸更像是按摩浴缸。大得惊人。她们知道我的到达时间,一定精确到分钟,因为包裹香槟的冰块是刚取出来的。摩埃香顿。皇家白星*。我回来了。这是天堂。我到家了,但他还没有。为了这个⋯⋯让我等多久都可以。像Harry Black这样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到底是怎么沦落到我待过的那所监狱中的?这里符合我对他的期待。豪华而不招摇,很多人达不到的境界。毫无道理。他属于这里⋯⋯而我,实话实说,属于那里。倒不是说我介意白马王子的拯救。只是他不能提前七年来吗。
很难决定先做什么。选择众多。那么多我在几年间都没见过或做过的事。再过几天我就二十五岁了。多好的庆祝时机!我拔出香槟瓶口的软木塞倒了一杯酒,然后给浴缸注水,倒进浴池边放着的气味芬芳的沐浴油。我尽量阻止自己像个饥渴的酒鬼一样大口畅饮神之蜜酿,但一切都太完美,而我等得太久了。
我踢开脚上的高跟鞋。脚在疼,我意识到自己竟然穿了七年平底鞋!我疏于练习,但会好起来的。然后是时间脱下短裙和上衣了,还有几片布料我就会全裸。再来一杯香槟。镜子很大。比起镜子更像是一面墙。镜中的男孩不再是十八岁,这让我吃了一惊。
在监狱里我只需要一块化妆用的镜子,那是一片相对柔软的反光塑料。我看起来不大好。至少不像七年前一样好看。他看上我哪里了?为什么他会想要这样的人?是因为他知道我很绝望,他能轻易控制我吗?我不知道。这一切使人沉醉⋯⋯但也让人害怕。我的眼神比记忆中更空洞,身体比以前更瘦。不是健康的瘦,也不是性感苗条的瘦。皮肤有些失去血色,我本来就很苍白,现在头发和肤色看起来毫无光泽。
虽然如此,我依然有着纤细的腰部和略突出的髋骨,看上去有些女性化的线条,小腹依然平坦紧致,但不是锻炼所致。我看起来依然娇小⋯⋯柔软⋯⋯是能让男人兴奋起来的生物。大多数时候,在我身边待久了即使是直男也会开始想入非非。我发出所有恰到好处的信号,我猜大部分时间他们都身不由己。这种错觉会让部分男人变得暴力,但大部分情况⋯⋯这只会让他们欲求不满而容易相处。在监狱里这确保我没有落得Nott的下场。
我转向浴池。在镜子中,F,是我的伤疤。身体上烙下的纪念提醒我曾经身处何处。其他一切被永恒禁锢在脑海中,但那该死的字母紧盯着我,带回成百上千的堕落行为。Flint。也许我不再是他的婊子,但他确实留下了永久的标记。
该死的Flint。该死的白日梦。水注满了,第三杯香槟开始让我微醺。实际上,当我跨进充满不费力气便可把我洗干净的沐浴产品的水中时,已经有些轻飘飘的。但是这还不够。香皂和沐浴露,洗发水和护发素。我全用过⋯⋯反复使用。如果能把这个身体烧掉再重造一个,我情愿这样做也不愿留下任何那个可怕之地的痕迹。唯一让我停下的是自己真的需要放松。我几乎不记得怎样放松。还是感觉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躺在监狱床板上做白日梦。
我喝醉了。我⋯⋯饿了⋯⋯有个厨师住在这里!巨大柔软的浴巾和吹风机把我弄干。我的头发太乱。我需要一个发型师⋯⋯技术精湛的⋯⋯来挽救长年为了不碍事而把头发向后编成辫子造成的损害。衣服⋯⋯还需要衣服!这里只缺一样东西。他的衣柜大到能让我在里面做后空翻,但只有一边挂满,另一边是空的。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勉强合身的衣服是一套过大的丝绸睡衣,我不得不卷起袖子和裤腿,衬衫像夸张的袍子一样挂在身上。管他的。我又不是来这里打动厨师和女仆⋯⋯我来这里是为了打动Harry Black。
仍是正午时分。原来,女仆几乎不大讲英语,而我唯一会说的西班牙语是传统欧式。Maria是合法移民,来自委内瑞拉,刚到美国不久,她崇拜Black先生。别想了,姐妹!Black先生和我性向一致,等他回来后我会得到他并抓紧他!至少我听懂了去哪里找厨师。Therese大概至少六十岁,在炉灶边度过一生让她看起来永远气呼呼的,她一直瞪着我,目光中充满不赞赏。也许这是因为,在牢里度过七年后,我向她要一份披萨的请求没能挑战到她的厨艺。又或许是因为她的雇主从监狱里邀请一个便宜的婊子回家。很难看出来是哪个原因。
我坐在桌边等了很久,她没心情给我留些点心。我又不能鼓起勇气随意吩咐别人。这不是我家⋯⋯尽管我希望这里是。除了厨房里传出的声音之外周围很安静。太安静了。我习惯了几千人像沙丁鱼一样挤在一处,伴随着背景中的谈话声,哼声,笑声和倒彩声,每天至少十六小时接连不断。
披萨做好了。不是监狱里那种撒着恶心的起司嚼起来像纸板的垃圾,而是一份真正的披萨。也不是普通披萨,而是杰作。面团中裹着香草和香料一起烤制,上面刷着橄榄油。起司很可能是马苏里拉、罗马诺和至少一种我从没吃过的山羊奶酪。上面随意装点着新鲜切碎的看起来像进口的蘑菇和青椒末。酱汁浓厚带有辣味,但没有很多酱料的酸味。这是艺术品。我都不好意思吃它。
我努力保持礼节,对正在皱眉的女人表示感谢,然后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我可以说我在演戏,为了奉承讨好她,但那会是谎言。我哭了因为我觉得这是自己尝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如果她为此而稍微温和一些,那就这样好了,可我的眼泪是真的。
图书室的书架中摆满上千册书。书房的音响系统完全把我十六岁时拥有的那套比下去。古典音乐,爵士,摇摆,大乐队,布鲁斯。一张又一张CD。还有一台性能不错的电脑,比我小时候那台要好。有趣的是,屋内值得探索,屋外也是陌生的世界⋯⋯而我却只想睡觉。
床坚硬但又柔软。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床垫制作中采用了何种量子科技让它同时拥有这两种属性。理科从不是我的强项。艺术,音乐,历史,语言和文学⋯⋯人文科学⋯⋯哦⋯⋯还有做爱。这些是我擅长的。床垫还是很完美。在香槟、披萨和沐浴之后⋯⋯我只是累了。文化冲击。负荷超载。早晨起床时我还穿着被剪短的短裤躺在发痒的毯子和铁网般的床垫上。一切闻起来都很恶心⋯⋯就像几千个非人混蛋的排泄物,而我只是他们中的一个。但看我现在的样子。
离起床不到十二小时,但我已经精疲力尽。我蜷起身准备睡觉,这并不困难,但我有些担心醒来时就不会在这里。
枕头,床上的一切都无比干净⋯⋯完美无瑕一尘不染。就像没人真的住在这里。枕头上有些许气息。他的味道。这是他睡觉的地方。即使洗了床单,枕头上也会留下他的气味。他是真实的。他会回来。我还会见到他。他说过会很快来见我。这里会成为我的,而我王国中最珍贵的宝石会是Harry Black。
还有一件事我也很久没做过了。恐惧、压力、痛苦和自我厌恶不会增强力比多,更别提大多数情况下我对自己的阴茎并没多大兴趣。我感到饥渴,体内及体外,在微醺之中沉醉于他留下的些许气息。我很久没这么做了。在狱中被暴徒包围屁股永远在痛的时候性欲并不重要,但现在不同。我洗过澡,散发着香味,床铺柔软舒适,不管室外天气如何,室内温度完美,还吃了一顿近十年来最好的午餐。我的性器硬得不能更硬,现在就想要Harry!想让他做所有那些他不会强迫我做的事。想用他的面孔和眼睛取代关于Blaise和Flint以及所有和我发生过关系的人的记忆,想要给他我拥有的一切⋯⋯即使我唯一能给出的只有自己。
很多人也许不知道,但我做过关于此事的研究。男人能体验两种高潮:传统的阴茎高潮,以及更加神秘还有点吓人的前列腺高潮。地球上没有什么生物比一个出于自我意识喜欢在下面、并被赐予了比较敏感的前列腺的变装女王更加快乐和满足。有时这是双刃剑,因为我在第一次达到“里面”的高潮后就对普通高潮失去兴趣。反正自慰经常不怎么有趣,在充满疯狂观众的环境下更是不可能。没有什么能像被撞进床垫和床头板一样令人满足,但现在我不在乎。我的指甲太长,不能用喜欢的方式来刺激自己,在试着调整到舒服的爱抚时它们也有些碍事,但我最终找到满意的节奏。
有时,Blaise会埋在两腿之间给我口交,那总是有点痒。这么做从来没能损伤他高贵的男性尊严,因为我的尺寸大概是他的一半。尽管我在出生几天后就受过割礼,前端还是很敏感,我不喜欢那里的太多接触。大多数时间,我只是把它塞回去藏起来,尽量不要想到它。这一次,释放积存压力的需求大到无法承受,所以我轻轻触摸前端,在床单里蠕动,膝盖紧紧靠在一起,努力想象Harry的那个在我体内。他擅长一切,没人能像他一样完美,所以他怎么会不擅长做爱呢?
这种感觉不一样,一边自慰,一边期待更加有形的东西,但只能将就,而且很快便达到结果。令人尴尬的是回过神后,我注意到自己刚射得浑身都是,而手边连一条毛巾都没有。床单可是价值上千的埃及棉,看在基督的面子上!只有粗鄙的异教徒才会在上面留下精液。我艰难地走进浴室弄干净自己,然后扑回床上缩成一团 。
如果有人知道,我会羞愧得自缢,但其实不管外表多么强势,高潮之后我还是绝望地想被抱住。Blaise总是讨厌那样。我想要Harry Black⋯⋯此时⋯⋯此处⋯⋯不是他的枕头⋯⋯而是他本人!在经历一番挣扎之后,睡眠终于战胜意志将我拖入梦乡。
有意思。在监狱里我睡得像块石头一样沉。而在这里标准的奢华之下,我却被梦惊醒。陌生的环境,柔软干净,如此不同。枕头像云朵,床单是蚕丝和亚麻织成的最舒适的茧。芝加哥正值夏天本应很热,但套房的中央空调使温度变得刚好。不对,一切都感觉不对。
我梦到Flint。梦到Blaise。梦到几年未见的面孔。给钱大方又不粗鲁的嫖客。分享毒品和性爱就像小学生在游乐场分享糖果一般的夜店少年。也许是自慰引发的反应。我记起喜欢做爱胜过喜欢毒品和金钱的时候。那就是永远饥渴的十七岁。我再也不是那个孩子了。
凌晨三点的深夜分享着我所有的秘密,香槟的酒劲过去之后我感到头脑更加清晰。现在我有时间来害怕了。Harry Black是个谜,等待揭秘的奇异谜语,就像潘多拉魔盒,我也许没有能力对付从里面冒出来的一切。我很无助,他很危险。如果他生我的气会怎样?也许他救我是为了拥有一个绝望得不敢逃走的人。谁会在几周的无性生活和四次口交之后带一个监狱婊子回家?他真的让我为难。
大脑的逻辑分析确信里面一定有陷阱,我总会为他的慷慨支付代价。在摩埃香顿皇家白星作用下变得醉醺醺的疲惫女王想要相信些什么⋯⋯什么都好⋯⋯甚至愿意沉迷在天马行空的幻想中,喜欢的人会从天而降,毫不费力地带我去天堂。我知道这种幻想不会成真。
事实。Black先生很有钱却还是进了监狱。事实。Black先生在狱中与人斡旋、做交易,这表示他不是普通的邋遢犯人。事实。Black先生的格斗技比大部分奥林匹克竞技选手还要好。他受过训练,经年累月,并知道如何有效地把训练运用到实际中。事实。Black先生有文化。音乐,书籍,良好的幽默感。他曾享受的富裕意味着教育。
他看起来不像一般的黑手党,比如Blaise,但有些帮派普通人并不知晓。亚洲的三合会与堂口,爱尔兰黑帮,犹太黑帮,希腊黑帮和阿拉伯黑帮。拉美和墨西哥贩毒集团。俄罗斯黑帮也很难对付,比其他大部分都更容易引发暴力。他们从不说废话,直接冲向他们想要的。偶尔看看邮局的公告栏。检查下通缉名单。你会以为9/11之后到处都是恐怖分子。不。通缉名单上全是拉美、亚洲和东欧的黑帮。哦,也有在这里出生的普通杀人犯和毒贩,但有组织的犯罪基本上都来自你能想象到的各种文化社区。每个组织与文化都有自己的规则,Harry Black不适合任何一种。他也许是退伍士兵,或者联邦探员,但他们通常没这么有钱。
Harry Black是什么人?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需要发型师,还有手部和足部护理,以及让他回来后大吃一惊的衣服。我想让他想要我,就凭现在的样子可办不到。他真的想要一个和黑帮上床来苟且偷生的疲惫不堪的变装女王吗?他会对我这种穿成女人的样子但还保留男性部位的女王感兴趣吗?我也许很少用到它,但我从不真的想移除阴茎。我认识真正的变性人,手术前和手术后的,和他们不一样,我并不介意生来是个男孩。我只是介意自己生在一个无法欣赏男孩穿裙子的世界里。他想要什么?他会厌倦然后决定他并不喜欢我。我会激怒他并像旧报纸一样被他扔掉,然后像块垃圾一样在风中的街道上飘荡。太多。太多需要担心的事。
我从床头柜上抓起遥控器。在监狱里我不怎么看电视,主要因为我听从Flint吩咐,而他从不在电视上浪费多少时间。我记得人们大谈配备给犯人的“豪华设施”。给社会渣滓看有线电视。免费房间和膳食并为住在里面的犯人提供现代化便利。多让人愤慨!一派胡言。那不是给犯人的礼物⋯⋯而是给看守的奖赏。犯人永远比看守要多。永远。犯人的数量有时超过看守几百倍,因为监禁几千人还要雇人看管他们会花很多钱。电视作为一种控制武器比任何警棍、甚至手枪都更有效。它是特洛依木马。伪装成礼物让人松懈。当你看到人们下巴放松眼神空洞地盯着屏幕几个小时之后你会发现原来目标就是安详与平静,电视像仁慈的天使一般实现了这个目标。
在Vanna White*转动字母盘时紧盯着她的屁股并希望他们正在猛操这位《海滩救护队》的巨乳演员的男人们不会互相斗殴或者挑战看守的极限。电视这项投资收获的利润如此巨大,足以支付十倍的花费。抱怨不值得同情的犯人享受不应得的娱乐是很简单,但对一个想要完好无损活着回家的警卫而言,任何有用的工具都是好样的。
闪烁的荧光把房间变成一系列尖锐的角度和柔软模糊的边角。太多频道。过去七年我几乎什么都没看过,也不记得在此之前看过的节目。比起对着电视发呆我有更好的事做,那就是吸着毒品发呆并在舞池中摆动屁股或者把脸埋在一个嫖客的枕头里,但今晚我需要转移注意力。差电影⋯⋯差电影⋯⋯非常差的电影⋯⋯好电影,但我真的没心情欣赏⋯⋯财经新闻频道,对我来说没用⋯⋯体育新闻,无趣得多么彻底⋯⋯除非我在努力对一个向我解释他最喜欢的运动的男人点头微笑⋯⋯地方新闻⋯⋯哦我的天啊!
“⋯⋯在七个小时的犯人暴动之后联邦监狱被封锁。犯人尚未提出要求,典狱官透露的情报很少。早期报告暗示敌对势力之间爆发了帮派战争,我们只知道在最初几个小时,几名囚犯被杀,其中包括三个不同犯罪组织的被捕成员。监狱官方称局势在不断冷却中,他们期望在傍晚之前恢复对所有狱区的控制。回到演播室,Bob。”
死掉的帮派成员。一定是这样。他们是目标。我感觉到心脏在悸动。Harry Black是个杀手,他导致这一切发生。如何做到的?为什么?他为谁工作?我到底陷在什么里面?
Harry Black是个谜,他想和我扯上关系本身就是个谜。我身处于潜入监狱煽动暴乱的男人的顶层公寓套房之中,在几个成为目标的人丧命之时为他隐藏证据。我做过蠢事,但我不蠢。我应该拿了钱迅速逃出州界。他很可能需要一个方便随时使用的私有婊子,而且他要一个绝望又感恩并在需要时仍然够上档次的。他会回来告诉我规矩,那会和在监狱中没什么两样。保持安静乖乖听话,就能过得舒服,但如果我一步走错就会惹上正常人无法想象的麻烦。
今晚是睡不成了。我穿着过大的睡衣躺在一张巨大的床上,这让我看起来像个婴儿,抱着一个枕头希望太阳快些升起。我在害怕⋯⋯我绝对有权利害怕。
Harry Black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他还活着。我不会赌其他可能。他说过会很快回来,我打赌他会。当他到这里时,一切都会变成真的。不是一场美梦或地狱中的一次假期。真的。我将不得不付出代价。
Harry Black是什么人?我会弄明白,而我对答案怕得要死。
注:
*Moet & Chandon Champagne White Star:国内译为酩悦香槟 。
*Vanna White:美国电视人和女演员。从1982年开始主持著名综艺节目Wheel of Fortune。但从IMDB的资料来看Vanna White并未出演过《海滩救护队》(Baywatch)。后者为美国1989-2001年播出的热门电视剧,讲述海滩救生员工作中的故事,国内引进过前两季。此处疑为作者误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