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以恨之名
Hermione坐在冰冷的石板上,背后靠着同样冰冷的石墙,啜饮一杯醒神魔药并希望自己能喝杯简单的热可可。她已经感到寒冷彻骨疲惫不堪,不想再被迫保持清醒,然而Flitwick和McGonagall教授在教室中穿行,对所有学生分发热气腾腾的醒神饮料并强迫他们喝下去。Hermione太习惯听从McGonagall教授的话,一时难以更改。她又喝了一口热饮料,漫不经心地感觉到冷气从双腿中消散了,她好奇地环顾周围拥挤的地下城堡。
Hermione不记得她曾见过这所房间,并不奇怪,想想她是多么小心翼翼地从原则上回避Hogwarts的地下城堡。这是一所巨大的房间,完全和学校礼堂一样大,墙上伸展出笨重的石柱支撑起穹顶。学生们在方形石柱间挤作一团又一团,除了房间结构的限制,更多是按照学院、年龄和政治观点隔离开来。房间两端的壁炉里燃烧着旺盛的火焰,看起来非常有中世纪感觉的铁质火盆中烧着煤,点缀在地板上。墙边摆满一排排睡袋,像一堆紫色的茧,学生们围在火盆周围的空地上。教师们在其中穿行,在魔杖光芒的照耀下不时停下来仔细审视仍然清醒的学生的脸。
在找什么?Hermione想。受惊者,病人,伤员?又或者是叛徒。
她的目光向附近火盆旁的一堆Slytherin学生瞟去。如果校长想找出潜在的麻烦,从他们开始准没错。她愿意押上这学期的生活费来赌他们正在密谋把食死徒引入Hogwarts的邪恶计划。或者至少,在醒神魔药里下毒把所有人送进医院。Malfoy重伤真是太好了⋯⋯
她的思绪从那个想法中猛然抽出,为了转移对Slytherin们的注意力,她转而看向另一群学生。
让他们密谋吧,她酸溜溜地想。Draco才是他们之中头脑出众的,没有他,他们引起不了太大伤害。Crabbe和Goyle,Pansy Parkinson,Millicent Bulstrode,本年级Quidditch球队的一群大块头,她从来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的个性从出生时就被抹灭了。他们大脑中的灰质恐怕还不到一茶匙大小。没有Malfoy,他们能找到自己宿舍的大门就算不错了。
又是Malfoy。为什么她总在想Malfoy,今晚明明有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值得操心?也许是因为Malfoy正和Harry一起待在Snape的办公室中,Dumbledore正在计划某种黑暗隐秘的魔法,那会让Harry对Malfoy的命运比现在感到的更加自责。又或许是因为他那苍白的面孔和血染的双唇定格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蹩脚的恐怖电影中的场景。Draco Malfoy,不死之王。
她打了个寒颤,把肩膀上的斗篷裹得更紧。
我在担心Malfoy真的被变成Voldemort的僵尸学徒吗?她不禁想道。还是说我只是在担心Dumbledore此时在对Harry和Draco做什么?我想让Malfoy为他父亲犯下的罪恶而受苦吗?我想让他为他自己做过的坏事受惩罚吗?还是说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在太晚之前帮助他?
有人,但不是Harry,她决定。不能是Harry。如果Snape的测试显示她才是Malfoy最适合的献血人,她会毫无怨言地去完成Dumbledore的要求。但Harry已经经历得足够多——太多了——他不应该再被要求为Draco Malfoy这种人而冒生命危险或精神危险或他们计划中的某种危险。这真是太不公平。
巨大的铁门被打开,Dumbledore走进地下城。他脸上的沧桑与疲倦默默暗示着今夜所有人经历的恐惧,但他在学生中走过时面带微笑,脚步轻盈。Hermione长久注视着他,脑中徘徊着对Harry和Malfoy的担心,她努力鼓起勇气接近他。她看到他走向Slytherin学生,然后她像脚上装了弹簧一般跳起。她不仅想从Dumbledore那里得到全部真相,也想听听那群炸尾螺有什么话可说。
Hermione快步跟上,刚好听到Pansy Parkinson用她最尖锐刺耳的声音质问,“我们有权利和父母通信,校长!如果我们不愿意留下,你不能把我们关在这里!”
“非常正确,Parkinson小姐,”Dumbledore仍微笑着回答。“只要上层城堡可以安全进入你们就能给父母寄信。”
“那会是什么时候?”
他窘迫地对生气的女孩眨眼。“我说不准。”
“如果我们想回家呢?”她问。
“那么可以回家。当然,要有父母许可。”
“我爸爸就在外⋯⋯”Goyle的话被一阵肘击打断,Millicent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让他的脸变成暗红色。
Dumbledore不再微笑。“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去城堡外,除非你们的家人说希望带你们离开学校,并且他们在⋯⋯等你们。如果有这样的保证,任何想离开的学生都可以走。”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同时任何选择留下的学生会得到学校和教职员们的全力保护。”
Hermione咬紧嘴唇,狠狠盯着Slytherin们的脸。他们都愤愤地看着Dumbledore,除了Crabbe,他正在两腿间摇曳,眼睛愚蠢地放空。Hermione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想和Dumbledore一起待在Hogwarts但不敢说出口,还是单纯不理解状况。
“Draco怎么办?”Pansy顽固地说。“你会让他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要由Malfoy先生来决定。”
“他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不能见他?级长说他⋯⋯”
“Parkinson小姐,我建议你休息一下。今晚大家都很辛苦,如果你想早点回家,那就应该好好休息然后精神饱满地去见父母。我们可不能让家长认为我们没能照顾好你。”
Pansy那哈巴狗一般的脸愤怒地扭曲了,让Hermione惊讶的是,她突然哭了出来。“等Draco的父亲来了,他会让你后悔的!”
“晚安,Parkinson小姐。”
Dumbledore迅速转身,差点撞到Hermione。她后退一步避免踩到校长的长袍边缘并抬头注视着他,坚定地板着脸。和Pansy不一样,她可不想哭,但她也不想让Dumbledore再次随便打发她。
“Granger小姐,”他柔声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是的。”她转身和他并肩而行,庆幸可以离开Slytherin和他们周围愤恨沉闷的威胁气氛。“您可以告诉我关于Harry的真相。”
“Harry很好。”他给出的虚弱微笑似乎在责备她的不信任。“你怀疑我在计划让他陷入危险吗,Hermione?”
“我——我知道您在计划某些事,”她结结巴巴地说。
“我在计划尽我所能地从这场危机中拯救更多学生。”
“包括Malfoy?”
“包括Malfoy先生。”
“但这关Harry什么事?”
Dumbledore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Hermione突然意识到他带她走向门口,周围的一片空间给了他们一点隐私。他的目光友善而严肃,眼中的闪光已经彻底消失。
“我曾告诉过你不能和你讨论这件事。”
“但您必须告诉我!”她大声说,随即迅速脸红。她继续用恳求的语气小声说,“反正他之后也会告诉我的。而且一开始是我帮助他找到Draco,所以我和Harry一样都和此事有关!为什么不能由我来达成您的要求拯救Draco呢?”
“你想帮助的是Malfoy先生还是Potter先生呢?”
她的脸更红了。“是Harry。”
“我不会做任何会让Harry陷入危险的事。你知道的,Hermione。”
“把他和Malfoy放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危险。他们痛恨彼此!”
“那么也许是时候让Harry和Draco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
“在食死徒袭击之夜?!”Hermione愤怒地尖叫。“在Malfoy的父亲很可能正带领袭击的情况下?!”
“Malfoy先生的事业并不是他的儿子的,”Dumbledore柔和地提醒她,“况且即使Draco为了帮助父亲而破坏了结界,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去。”
“但是⋯⋯但是⋯⋯”
Hermione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向校长解释Harry和Malfoy的关系。她本以为在学校所有成年人中,校长最能理解把Harry和Malfoy联系在一起会对他产生多大压力。他对Malfoy的感觉远远超过不喜欢,甚至在某种古怪意味上超越了仇恨。仿佛两个男孩被锁在一场永恒的意志战争中,永远无法从彼此身边获得自由,永远没有人胜利,永远不能打破连结随意走开。Draco是Harry个人独有的黑暗印记(Dark Mark),当他召唤时,Harry便会回应。就像今夜。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Granger小姐。”Hermione吓了一跳,突然担心Dumbledore在读取她的想法。“试着休息一下,明天早晨,世界会明朗许多。”
“校长!”McGonagall教授推开门几乎撞在Dumbledore身上,她完全没注意到Hermione。“Poppy现在需要您。”
“马上来。”
Hermione双手捂住尖叫,忍不住喊道,“Harry!”
McGonagall看着她,吓了一跳,她过了一阵才认出Hermione,明显因为让她来寻找Dumbledore的那场危机而分神。终于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嘴唇抿成一条线。“别犯傻,Granger。Potter没事。”
两位教授走向大门,Hermione跟着跑出去。他们要去Snape的办公室。她认出了魔药教室和里面的储藏室——那里有Snape的非洲树蛇皮储备——她知道走过几扇门后就是办公室了。Dumbledore在门前停下,等待Hermione跟上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Granger?”McGonagall问。
Hermione咽下喉咙中的郁结,大胆地说,“我想见Harry。”
McGonagall把手伸向魔杖,但Dumbledore举手制止了她。“也许让Harry和一位朋友在一起对他而言最好。”
“可是Albus⋯⋯”
“Granger小姐,在你进入这所房间之前,你必须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在这里见到或听到的一切。包括Malfoy先生的伤势,Harry的选择,任何咒语、魔咒或魔法。你理解吗?”
“我能⋯⋯我能和Harry讨论吗?”
“当然可以,但其他人不行。甚至不能告诉Ronald Weasley。”
Hermione鼓起勇气问,“为什么?”
“不要这样问。给我你的答复或者返回地下城和同学们待在一起。”
“我保证。”
Dumbledore点了下头,推开门。
Harry被周围低沉的嗡嗡声吵醒。当他意识到他不在自己床上甚至不在Gryffindor塔中时他感到一阵混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在床边摸索着,手指感觉到寒冷、粗糙的石板,他的眼镜被碰远。他抓过眼镜推到鼻梁上。
现在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下房间的地板上——Snape的办公室,他判断着,从一瓶瓶凶狠地盯着他的腌制样品来看——而且他不是独自一人。在他旁边还有另一张床垫,被一些穿着巫师长袍的高大身影包围着。在摇曳的火光中,他认出Dumbledore,McGonagall,Snape和Pomfrey夫人。Snape走到一边,Harry看到躺在床板上的人。然后他记起一切。
他突然坐起来大声说,“教授?”
四个脑袋转过来看向他,穿着学生制服的娇小身影从角落中奔来,在他的床边蹲下。是Hermione。她的眼睛是平时的三倍之大,他感觉她哭过——或者努力忍着不哭。
“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Harry。”Dumbledore说。他蹲在地上,一只手放在Draco Malfoy的头上,另一只手越过男孩的身体抓起他的左腕。校长的脸在橘色的火光下显得异常疲倦与苍老。
“怎么回事?”Harry问。
“Pomfrey夫人在这所地下城中建起一座附属校医院,所有在袭击中受伤的学生都能得到舒适的休息。我们很快就会把你和Draco搬到那里。”
“我?”Harry环顾周围教师们的脸。他们看起来严肃冷酷,疲惫又深沉,他仿佛从McGonagall锐利的眼神中发现一闪而过的担忧。“我觉得很好。好极了。我甚至不累。我会返回地下城去找其他Gryffindor⋯⋯”
Dumbledore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灵活站了起来。他放开Malfoy的手臂,Harry迅速看了一眼,感觉整个胃被翻了过来。手链造成的烧伤在手上留下水疱,到处红肿充血,Harry觉得自己能闻到空气中的烤肉的气味。
“我想和你谈谈,Harry,单独谈谈,”Dumbledore说。“请带Malfoy先生去医务室,Severus。Granger小姐,你可以去为Harry在火炉边找个舒适的位置吗?我们很快就会加入你。”
Hermione看上去想要抗议,但Dumbledore挑眉看了她一眼,这让她马上走向门口。Snape在床边蹲下,抱起Malfoy,Harry对魔药大师轻而易举抱起男孩感到吃惊。要么Snape比外表看起来要强壮很多,要么Malfoy几乎没有重量。那名Slytherin男孩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具,破碎地躺在Snape双臂中。Dumbledore为Snape和McGonagall打开门。Pomfrey夫人在出去时停下小声说,“要赶快,校长,”随之离开。Dumbledore再次关上门,只剩他们二人。
校长对着Snape桌后的一把大椅子挥舞魔杖。它飞过来,伴随着一声钝响落在Harry床边。Dumbledore坐上去时,Harry把毯子拉到肩膀以上,既是出于寒冷也是出于恐惧。
“是关于Malfoy吗?”他问。
Dumbledore向他微笑,令Harry泄气的是,这只让他看上去更加苍老憔悴。“是的。你知道Malfoy先生快死了,对吗?”Harry点头。“你的血液对他有帮助,基本上,但是他体内残留的黑暗咒语妨碍了我们对他的治疗,以及那个召唤咒文⋯⋯”
“那条银色手链?”
“是的。那已深深扎根于他的灵魂和身体中。在他佩戴的这些年间成长为他的一部分。现在它在试图把他带回父亲身边,并且不在乎他有多么病重或虚弱。在到达Lucius Malfoy身边之前都不会停止。那个魔咒占用了他全部的力量来回应主人的召唤,压榨着他,不留下任何能让他继续生存的能量。”
“Malfoy先生在试图杀死他的儿子吗?”
“我很怀疑。更有可能是他并不知道Draco受了伤不能回应召唤。”
“为什么你不把Draco交给Lucius Malfoy呢?”Harry问。
“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是Draco还没有要求离开。在他提出之前,我有责任保护他远离食死徒,就像保护所有Hogwarts学生一样。”
“你知道他想离开。”
Dumbledore好奇地打量他。“是吗?”
Harry不安地动了一下。“你要怎么做?结束咒文?”
“在Draco好转之前我不能那么做。破坏咒文会引发几种后果,有些非常可怕,一定会让Draco处于生命危险之中。我希望,在他身体恢复到足以承受这个过程时,我们能把它从他身体上移除而不破坏它。他仍无法从它的召唤中彻底解放,但咒文不会继续像现在这样伤害他,而且他能更好地抵御它。”
“如果他愿意。”
Dumbledore点头。“如果他愿意。”
“你说你们治不好他。他快死了。”Dumbledore再次点头。“你们要怎么让他恢复到能移除魔咒?”
“啊。这就是你将发挥的作用,Harry。”
Harry感觉胃沉到了地板上。“我就担心你会这么说。”
“你听说过血液连接(Blood Link)吗?”
“没有。我应该知道吗?”
“我不这么想。它是非常高阶的魔法,远超过六年级水平。”
“哦,这就好,”Harry空洞地说。“我以为我又在课堂上睡着了。”
“你不需要担心,Harry。我不会提出任何会伤害你的方法。”
“我知道。但你会提出困难可怕的事⋯⋯”他叹了口气。“请告诉我血液连接是什么,教授。”
“他是在紧急时刻把力量从一名巫师引向另一名巫师的工具。只能在拥有相同血液的巫师之间建立。”
“所以你们需要我的血。”
“是的。当你把血液给了Draco时,在你们之间有可能建立连接,你的血液是连接的基础,并由你来控制它。”
Harry的头猛地抬起。“我来控制?”
“这是单向通道,从你到Draco。一个非常强的连接有时允许较弱一方的情绪流经它,让较强一方能看到还需要多少力量以及如何应用,但大部分连接没有这么强大。”
“我知道不该问这个,但是⋯⋯建立强连接需要什么?”
“双方巫师的力量总和还有分享的血量。可以只用一两滴血,但那样只能建立临时的弱连接。”
“我给了Malfoy一整品脱。”
“我认为你和Draco之间极有可能建立非常强大的连接,”Dumbledore温和地说。“你需要它来完成任务。”
“拯救他的生命。”
“没错,以及把他从父亲的控制中解放出来足够长的时间让他做出选择。”
“您真的认为他有可能选择我们吗,教授?”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每一名女巫和巫师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Draco在头脑中充满黑魔法和召唤咒时无法做出选择。而你,Harry,拥有可以抵御咒文和对抗他体内咒语的意志力,给他制造康复的机会。”
“我将⋯⋯通过连接给他输送抵御召唤咒的力量,仅此而已?”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Malfoy不能进入我的脑中监视我的思想?”
Dumbledore微笑了。“不。这不是心灵感应连接。他在意识层次之下进行,那是强与弱,恐惧和勇气,爱与恨产生的地方。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通过连接输送更多自己的成分从而更有效地运用力量,但你永远不会进入Draco的思想,他也不可能进入你的。并且你可以随时选择关掉它。”
“我能断开连接?”
“不是断开,而是屏蔽它。只有我们这些建立连接的巫师才可以切断它,但你可以选择收回自己的力量,并且任意一方都可以关闭情感的流动。”
Harry紧张地舔舔嘴唇,他终于问出像铅块般一直压在胃里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强大又勇敢,在需要时不畏惧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你永远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Harry。这是你最大的力量。只要你有力量阻止,你的内心便不允许Draco Malfoy死掉,无论你以为自己有多恨他。”
Harry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但他说不出口。Dumbledore教授似乎无比确认他会同意,更别提他一定能够放下多年的积怨来把自己的力量——不,把他自己——献给他遇到过的最讨厌的人类。
这个想法让Harry心中一顿。他真的认为Draco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人吗?如果他对自己彻底坦诚,就不得不否认。Lucius Malfoy要糟糕得多。Cornelius Fudge是个懦夫,在Harry看来比过街老鼠都不如。然后,当然,还有Dursley一家。他们愚蠢又懦弱。Draco并不愚蠢也不懦弱,尽管他狡猾残忍又可恨⋯⋯总而言之,Harry知道不少比Draco更讨厌的人。实际上,他甚至根本不想和其中某些人建立血液连接。
另一个让他不舒服的事实是,他有点想要建立这个连接,不仅仅是因为Dumbledore在用悲伤、体谅、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浑身充满罪恶感。即使Dumbledore毫不在乎,Harry也会想做。他不同情Draco,并且感觉Draco也不会想要他的同情,但他确实理解自由选择有多重要,不被欺骗、不受操作、不被强迫地自由选择。如果Harry能让Malfoy拥有自由选择权,他觉得自己一生中算是做了一件真正彻底无私的事情,无论Malfoy最终的选择是什么。这很诱人,也很可怕。
Harry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注视Dumbledore的眼睛。“我曾问过你是否认为这样最好。”
“我告诉你是的。”
“你是⋯⋯你是指所有一切吗?”
“是的,Harry,我是。”
Harry疲惫地慢慢点头。“那么我会做的。”
他发现Hermione在新的医务室中等他。又是一个潮湿、灰暗、阴冷的地下房间,人们让它变得舒适可靠的努力完全白费了。从校医院搬来的床摆放在两侧的石墙边,远处的壁炉中燃烧着明朗的火焰。所有的烛光在阴影下显得柔和,白色的帘子分割开大部分病床。Harry数到二十名受伤的孩子后便停下计数。看到如此多的学生受伤让他抑郁。
Hermione真的在炉火边为他留了一张床,一扇巨大的屏风为他阻挡住所有好奇的目光。不幸的是,Malfoy和他分享他的私人空间,躺在他旁边的床上,一动不动,惨白无比。Harry忍不住希望Draco能够醒来说几句无礼的话或给他下恶咒,只是为了保持常态。一个安静的Malfoy是让人不安的Malfoy。
Hermione等到Pomfrey夫人离开他们,然后飞快跑过屏风来到他的床前,一口气说个不停。
“哦,Harry!我真高兴你来了!我本来想告诉你在你睡着时我听到教授们的谈话我打赌关于血液连接Dumbledore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
“Hermione⋯⋯”
“Snape和McGonagall不想让你来!他们和Dumbledore争论然后McGonagall说应该让一名教师来做但是Dumbledore不同意因为他需要所有教师来维持在食死徒近距离影响下不断弱化的结界。但McGonagall害怕Voldemort会通过召唤咒找上你。Snape害怕你会疯掉——或者变得比他认为的更疯狂——然后试图谋杀Malfoy或者干些类似的蠢事⋯⋯我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Harry,你绝对不能这么做!我是认真的!这无比危险而且它会把你和Malfoy用最亲密的方式连接在一起,我们可是在说Malfoy呀。我是说⋯⋯Malfoy!”
“Hermione,安静一下!”她捂住嘴巴,脸红了。“我全都知道。Dumbledore告诉我了。”
“他想让你来,是吗?”
“嗯哼。”
“但是Harry,你不能!”
“我已经同意了。”
“什么?!”
“别那么大声!你会吵醒Malfoy的。”
“太好了。这样他们就能看见他其实好得很然后放过你!”
Harry怀疑地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的男孩,然后偷偷想道,如果他比“好得很”稍微差一点,就该腐烂了。
“我去找Ron,”Hermione阴沉地威胁道。“他会让你明白道理。”
“不!拜托,Hermione,别告诉他。他⋯⋯不会理解。”
“我不理解。”
“不,你能。”Harry忧郁地看向Draco苍白、淤青的面孔,感到胃里的郁结收紧,更加难受。“你知道我会做的。”
“哦⋯⋯真的吗!”
她声音里的厌恶让Harry微笑,Harry不用看就能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毫无疑问,她双手叉腰,眼睛充满威胁地眯起,嘴角勾起来努力酝酿超级难听的话。
“好吧。所以你要像个⋯⋯像个⋯⋯加油泵一样和Malfoy连在一起,给他你的全部力量。他从你这儿拿完转身就加入Voldemort的时候你要怎么办?你能受得了吗?”
他考虑着Draco仍然面对的选择——自由选择——然后慢慢点头。“如果那是他想要的。”
Hermione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她沿着Harry的目光看向昏迷的Draco。“好吧。但如果你说话变得像他一样,我会假装不认识你。”
Harry笑了。“不,你才不会。你会用悲伤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哦,Harry!’”
她绝望地摇头。“哦,Harry。”
他们坐在一起,相互安慰地握着手,直到房间中响起成年人们的声音,提醒他们时间到了。Harry爬上床把毯子拉到下巴上,突然感觉像是要做阑尾切除手术。他以为会看到一名麻瓜医生手拿一柄大针筒和一整盘手术刀。相反,他看到Dumbledore教授和Snape,还有Pomfrey夫人紧随其后,他们都拿着魔杖。
Harry抬头看向Dumbledore,口中突然很干。“我猜时间到了。”
Dumbledore点头。“我需要你闭上眼睛,Harry,尽量放松。”
“如果我像Malfoy一样没有意识的话会更简单。”
“放松。”
于是Harry尽量。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努力想象自己骑着火弩箭在Quidditch球场上翱翔,晚风吹乱头发,夜露沾湿眼镜。这种感觉十分美妙、让人兴奋,无比快乐,他永远不想停下来⋯⋯
然后有什么进入他的胸中,抓紧他的心脏。
Hermione不记得她曾见过这所房间,并不奇怪,想想她是多么小心翼翼地从原则上回避Hogwarts的地下城堡。这是一所巨大的房间,完全和学校礼堂一样大,墙上伸展出笨重的石柱支撑起穹顶。学生们在方形石柱间挤作一团又一团,除了房间结构的限制,更多是按照学院、年龄和政治观点隔离开来。房间两端的壁炉里燃烧着旺盛的火焰,看起来非常有中世纪感觉的铁质火盆中烧着煤,点缀在地板上。墙边摆满一排排睡袋,像一堆紫色的茧,学生们围在火盆周围的空地上。教师们在其中穿行,在魔杖光芒的照耀下不时停下来仔细审视仍然清醒的学生的脸。
在找什么?Hermione想。受惊者,病人,伤员?又或者是叛徒。
她的目光向附近火盆旁的一堆Slytherin学生瞟去。如果校长想找出潜在的麻烦,从他们开始准没错。她愿意押上这学期的生活费来赌他们正在密谋把食死徒引入Hogwarts的邪恶计划。或者至少,在醒神魔药里下毒把所有人送进医院。Malfoy重伤真是太好了⋯⋯
她的思绪从那个想法中猛然抽出,为了转移对Slytherin们的注意力,她转而看向另一群学生。
让他们密谋吧,她酸溜溜地想。Draco才是他们之中头脑出众的,没有他,他们引起不了太大伤害。Crabbe和Goyle,Pansy Parkinson,Millicent Bulstrode,本年级Quidditch球队的一群大块头,她从来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因为他们的个性从出生时就被抹灭了。他们大脑中的灰质恐怕还不到一茶匙大小。没有Malfoy,他们能找到自己宿舍的大门就算不错了。
又是Malfoy。为什么她总在想Malfoy,今晚明明有那么多可怕的事情值得操心?也许是因为Malfoy正和Harry一起待在Snape的办公室中,Dumbledore正在计划某种黑暗隐秘的魔法,那会让Harry对Malfoy的命运比现在感到的更加自责。又或许是因为他那苍白的面孔和血染的双唇定格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蹩脚的恐怖电影中的场景。Draco Malfoy,不死之王。
她打了个寒颤,把肩膀上的斗篷裹得更紧。
我在担心Malfoy真的被变成Voldemort的僵尸学徒吗?她不禁想道。还是说我只是在担心Dumbledore此时在对Harry和Draco做什么?我想让Malfoy为他父亲犯下的罪恶而受苦吗?我想让他为他自己做过的坏事受惩罚吗?还是说我只是希望有人能在太晚之前帮助他?
有人,但不是Harry,她决定。不能是Harry。如果Snape的测试显示她才是Malfoy最适合的献血人,她会毫无怨言地去完成Dumbledore的要求。但Harry已经经历得足够多——太多了——他不应该再被要求为Draco Malfoy这种人而冒生命危险或精神危险或他们计划中的某种危险。这真是太不公平。
巨大的铁门被打开,Dumbledore走进地下城。他脸上的沧桑与疲倦默默暗示着今夜所有人经历的恐惧,但他在学生中走过时面带微笑,脚步轻盈。Hermione长久注视着他,脑中徘徊着对Harry和Malfoy的担心,她努力鼓起勇气接近他。她看到他走向Slytherin学生,然后她像脚上装了弹簧一般跳起。她不仅想从Dumbledore那里得到全部真相,也想听听那群炸尾螺有什么话可说。
Hermione快步跟上,刚好听到Pansy Parkinson用她最尖锐刺耳的声音质问,“我们有权利和父母通信,校长!如果我们不愿意留下,你不能把我们关在这里!”
“非常正确,Parkinson小姐,”Dumbledore仍微笑着回答。“只要上层城堡可以安全进入你们就能给父母寄信。”
“那会是什么时候?”
他窘迫地对生气的女孩眨眼。“我说不准。”
“如果我们想回家呢?”她问。
“那么可以回家。当然,要有父母许可。”
“我爸爸就在外⋯⋯”Goyle的话被一阵肘击打断,Millicent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让他的脸变成暗红色。
Dumbledore不再微笑。“我不能允许任何人去城堡外,除非你们的家人说希望带你们离开学校,并且他们在⋯⋯等你们。如果有这样的保证,任何想离开的学生都可以走。”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同时任何选择留下的学生会得到学校和教职员们的全力保护。”
Hermione咬紧嘴唇,狠狠盯着Slytherin们的脸。他们都愤愤地看着Dumbledore,除了Crabbe,他正在两腿间摇曳,眼睛愚蠢地放空。Hermione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想和Dumbledore一起待在Hogwarts但不敢说出口,还是单纯不理解状况。
“Draco怎么办?”Pansy顽固地说。“你会让他和我们一起回家吗?”
“这要由Malfoy先生来决定。”
“他在哪里?为什么我们不能见他?级长说他⋯⋯”
“Parkinson小姐,我建议你休息一下。今晚大家都很辛苦,如果你想早点回家,那就应该好好休息然后精神饱满地去见父母。我们可不能让家长认为我们没能照顾好你。”
Pansy那哈巴狗一般的脸愤怒地扭曲了,让Hermione惊讶的是,她突然哭了出来。“等Draco的父亲来了,他会让你后悔的!”
“晚安,Parkinson小姐。”
Dumbledore迅速转身,差点撞到Hermione。她后退一步避免踩到校长的长袍边缘并抬头注视着他,坚定地板着脸。和Pansy不一样,她可不想哭,但她也不想让Dumbledore再次随便打发她。
“Granger小姐,”他柔声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是的。”她转身和他并肩而行,庆幸可以离开Slytherin和他们周围愤恨沉闷的威胁气氛。“您可以告诉我关于Harry的真相。”
“Harry很好。”他给出的虚弱微笑似乎在责备她的不信任。“你怀疑我在计划让他陷入危险吗,Hermione?”
“我——我知道您在计划某些事,”她结结巴巴地说。
“我在计划尽我所能地从这场危机中拯救更多学生。”
“包括Malfoy?”
“包括Malfoy先生。”
“但这关Harry什么事?”
Dumbledore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Hermione突然意识到他带她走向门口,周围的一片空间给了他们一点隐私。他的目光友善而严肃,眼中的闪光已经彻底消失。
“我曾告诉过你不能和你讨论这件事。”
“但您必须告诉我!”她大声说,随即迅速脸红。她继续用恳求的语气小声说,“反正他之后也会告诉我的。而且一开始是我帮助他找到Draco,所以我和Harry一样都和此事有关!为什么不能由我来达成您的要求拯救Draco呢?”
“你想帮助的是Malfoy先生还是Potter先生呢?”
她的脸更红了。“是Harry。”
“我不会做任何会让Harry陷入危险的事。你知道的,Hermione。”
“把他和Malfoy放在一起对他而言就是危险。他们痛恨彼此!”
“那么也许是时候让Harry和Draco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
“在食死徒袭击之夜?!”Hermione愤怒地尖叫。“在Malfoy的父亲很可能正带领袭击的情况下?!”
“Malfoy先生的事业并不是他的儿子的,”Dumbledore柔和地提醒她,“况且即使Draco为了帮助父亲而破坏了结界,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去。”
“但是⋯⋯但是⋯⋯”
Hermione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向校长解释Harry和Malfoy的关系。她本以为在学校所有成年人中,校长最能理解把Harry和Malfoy联系在一起会对他产生多大压力。他对Malfoy的感觉远远超过不喜欢,甚至在某种古怪意味上超越了仇恨。仿佛两个男孩被锁在一场永恒的意志战争中,永远无法从彼此身边获得自由,永远没有人胜利,永远不能打破连结随意走开。Draco是Harry个人独有的黑暗印记(Dark Mark),当他召唤时,Harry便会回应。就像今夜。
“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Granger小姐。”Hermione吓了一跳,突然担心Dumbledore在读取她的想法。“试着休息一下,明天早晨,世界会明朗许多。”
“校长!”McGonagall教授推开门几乎撞在Dumbledore身上,她完全没注意到Hermione。“Poppy现在需要您。”
“马上来。”
Hermione双手捂住尖叫,忍不住喊道,“Harry!”
McGonagall看着她,吓了一跳,她过了一阵才认出Hermione,明显因为让她来寻找Dumbledore的那场危机而分神。终于她的眼神变得锐利,嘴唇抿成一条线。“别犯傻,Granger。Potter没事。”
两位教授走向大门,Hermione跟着跑出去。他们要去Snape的办公室。她认出了魔药教室和里面的储藏室——那里有Snape的非洲树蛇皮储备——她知道走过几扇门后就是办公室了。Dumbledore在门前停下,等待Hermione跟上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Granger?”McGonagall问。
Hermione咽下喉咙中的郁结,大胆地说,“我想见Harry。”
McGonagall把手伸向魔杖,但Dumbledore举手制止了她。“也许让Harry和一位朋友在一起对他而言最好。”
“可是Albus⋯⋯”
“Granger小姐,在你进入这所房间之前,你必须保证不向任何人透露在这里见到或听到的一切。包括Malfoy先生的伤势,Harry的选择,任何咒语、魔咒或魔法。你理解吗?”
“我能⋯⋯我能和Harry讨论吗?”
“当然可以,但其他人不行。甚至不能告诉Ronald Weasley。”
Hermione鼓起勇气问,“为什么?”
“不要这样问。给我你的答复或者返回地下城和同学们待在一起。”
“我保证。”
Dumbledore点了下头,推开门。
Harry被周围低沉的嗡嗡声吵醒。当他意识到他不在自己床上甚至不在Gryffindor塔中时他感到一阵混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他在床边摸索着,手指感觉到寒冷、粗糙的石板,他的眼镜被碰远。他抓过眼镜推到鼻梁上。
现在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下房间的地板上——Snape的办公室,他判断着,从一瓶瓶凶狠地盯着他的腌制样品来看——而且他不是独自一人。在他旁边还有另一张床垫,被一些穿着巫师长袍的高大身影包围着。在摇曳的火光中,他认出Dumbledore,McGonagall,Snape和Pomfrey夫人。Snape走到一边,Harry看到躺在床板上的人。然后他记起一切。
他突然坐起来大声说,“教授?”
四个脑袋转过来看向他,穿着学生制服的娇小身影从角落中奔来,在他的床边蹲下。是Hermione。她的眼睛是平时的三倍之大,他感觉她哭过——或者努力忍着不哭。
“你醒过来真是太好了,Harry。”Dumbledore说。他蹲在地上,一只手放在Draco Malfoy的头上,另一只手越过男孩的身体抓起他的左腕。校长的脸在橘色的火光下显得异常疲倦与苍老。
“怎么回事?”Harry问。
“Pomfrey夫人在这所地下城中建起一座附属校医院,所有在袭击中受伤的学生都能得到舒适的休息。我们很快就会把你和Draco搬到那里。”
“我?”Harry环顾周围教师们的脸。他们看起来严肃冷酷,疲惫又深沉,他仿佛从McGonagall锐利的眼神中发现一闪而过的担忧。“我觉得很好。好极了。我甚至不累。我会返回地下城去找其他Gryffindor⋯⋯”
Dumbledore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灵活站了起来。他放开Malfoy的手臂,Harry迅速看了一眼,感觉整个胃被翻了过来。手链造成的烧伤在手上留下水疱,到处红肿充血,Harry觉得自己能闻到空气中的烤肉的气味。
“我想和你谈谈,Harry,单独谈谈,”Dumbledore说。“请带Malfoy先生去医务室,Severus。Granger小姐,你可以去为Harry在火炉边找个舒适的位置吗?我们很快就会加入你。”
Hermione看上去想要抗议,但Dumbledore挑眉看了她一眼,这让她马上走向门口。Snape在床边蹲下,抱起Malfoy,Harry对魔药大师轻而易举抱起男孩感到吃惊。要么Snape比外表看起来要强壮很多,要么Malfoy几乎没有重量。那名Slytherin男孩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具,破碎地躺在Snape双臂中。Dumbledore为Snape和McGonagall打开门。Pomfrey夫人在出去时停下小声说,“要赶快,校长,”随之离开。Dumbledore再次关上门,只剩他们二人。
校长对着Snape桌后的一把大椅子挥舞魔杖。它飞过来,伴随着一声钝响落在Harry床边。Dumbledore坐上去时,Harry把毯子拉到肩膀以上,既是出于寒冷也是出于恐惧。
“是关于Malfoy吗?”他问。
Dumbledore向他微笑,令Harry泄气的是,这只让他看上去更加苍老憔悴。“是的。你知道Malfoy先生快死了,对吗?”Harry点头。“你的血液对他有帮助,基本上,但是他体内残留的黑暗咒语妨碍了我们对他的治疗,以及那个召唤咒文⋯⋯”
“那条银色手链?”
“是的。那已深深扎根于他的灵魂和身体中。在他佩戴的这些年间成长为他的一部分。现在它在试图把他带回父亲身边,并且不在乎他有多么病重或虚弱。在到达Lucius Malfoy身边之前都不会停止。那个魔咒占用了他全部的力量来回应主人的召唤,压榨着他,不留下任何能让他继续生存的能量。”
“Malfoy先生在试图杀死他的儿子吗?”
“我很怀疑。更有可能是他并不知道Draco受了伤不能回应召唤。”
“为什么你不把Draco交给Lucius Malfoy呢?”Harry问。
“有很多原因,最重要的是Draco还没有要求离开。在他提出之前,我有责任保护他远离食死徒,就像保护所有Hogwarts学生一样。”
“你知道他想离开。”
Dumbledore好奇地打量他。“是吗?”
Harry不安地动了一下。“你要怎么做?结束咒文?”
“在Draco好转之前我不能那么做。破坏咒文会引发几种后果,有些非常可怕,一定会让Draco处于生命危险之中。我希望,在他身体恢复到足以承受这个过程时,我们能把它从他身体上移除而不破坏它。他仍无法从它的召唤中彻底解放,但咒文不会继续像现在这样伤害他,而且他能更好地抵御它。”
“如果他愿意。”
Dumbledore点头。“如果他愿意。”
“你说你们治不好他。他快死了。”Dumbledore再次点头。“你们要怎么让他恢复到能移除魔咒?”
“啊。这就是你将发挥的作用,Harry。”
Harry感觉胃沉到了地板上。“我就担心你会这么说。”
“你听说过血液连接(Blood Link)吗?”
“没有。我应该知道吗?”
“我不这么想。它是非常高阶的魔法,远超过六年级水平。”
“哦,这就好,”Harry空洞地说。“我以为我又在课堂上睡着了。”
“你不需要担心,Harry。我不会提出任何会伤害你的方法。”
“我知道。但你会提出困难可怕的事⋯⋯”他叹了口气。“请告诉我血液连接是什么,教授。”
“他是在紧急时刻把力量从一名巫师引向另一名巫师的工具。只能在拥有相同血液的巫师之间建立。”
“所以你们需要我的血。”
“是的。当你把血液给了Draco时,在你们之间有可能建立连接,你的血液是连接的基础,并由你来控制它。”
Harry的头猛地抬起。“我来控制?”
“这是单向通道,从你到Draco。一个非常强的连接有时允许较弱一方的情绪流经它,让较强一方能看到还需要多少力量以及如何应用,但大部分连接没有这么强大。”
“我知道不该问这个,但是⋯⋯建立强连接需要什么?”
“双方巫师的力量总和还有分享的血量。可以只用一两滴血,但那样只能建立临时的弱连接。”
“我给了Malfoy一整品脱。”
“我认为你和Draco之间极有可能建立非常强大的连接,”Dumbledore温和地说。“你需要它来完成任务。”
“拯救他的生命。”
“没错,以及把他从父亲的控制中解放出来足够长的时间让他做出选择。”
“您真的认为他有可能选择我们吗,教授?”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每一名女巫和巫师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Draco在头脑中充满黑魔法和召唤咒时无法做出选择。而你,Harry,拥有可以抵御咒文和对抗他体内咒语的意志力,给他制造康复的机会。”
“我将⋯⋯通过连接给他输送抵御召唤咒的力量,仅此而已?”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Malfoy不能进入我的脑中监视我的思想?”
Dumbledore微笑了。“不。这不是心灵感应连接。他在意识层次之下进行,那是强与弱,恐惧和勇气,爱与恨产生的地方。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通过连接输送更多自己的成分从而更有效地运用力量,但你永远不会进入Draco的思想,他也不可能进入你的。并且你可以随时选择关掉它。”
“我能断开连接?”
“不是断开,而是屏蔽它。只有我们这些建立连接的巫师才可以切断它,但你可以选择收回自己的力量,并且任意一方都可以关闭情感的流动。”
Harry紧张地舔舔嘴唇,他终于问出像铅块般一直压在胃里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强大又勇敢,在需要时不畏惧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最重要的是,因为你永远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Harry。这是你最大的力量。只要你有力量阻止,你的内心便不允许Draco Malfoy死掉,无论你以为自己有多恨他。”
Harry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但他说不出口。Dumbledore教授似乎无比确认他会同意,更别提他一定能够放下多年的积怨来把自己的力量——不,把他自己——献给他遇到过的最讨厌的人类。
这个想法让Harry心中一顿。他真的认为Draco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人吗?如果他对自己彻底坦诚,就不得不否认。Lucius Malfoy要糟糕得多。Cornelius Fudge是个懦夫,在Harry看来比过街老鼠都不如。然后,当然,还有Dursley一家。他们愚蠢又懦弱。Draco并不愚蠢也不懦弱,尽管他狡猾残忍又可恨⋯⋯总而言之,Harry知道不少比Draco更讨厌的人。实际上,他甚至根本不想和其中某些人建立血液连接。
另一个让他不舒服的事实是,他有点想要建立这个连接,不仅仅是因为Dumbledore在用悲伤、体谅、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浑身充满罪恶感。即使Dumbledore毫不在乎,Harry也会想做。他不同情Draco,并且感觉Draco也不会想要他的同情,但他确实理解自由选择有多重要,不被欺骗、不受操作、不被强迫地自由选择。如果Harry能让Malfoy拥有自由选择权,他觉得自己一生中算是做了一件真正彻底无私的事情,无论Malfoy最终的选择是什么。这很诱人,也很可怕。
Harry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注视Dumbledore的眼睛。“我曾问过你是否认为这样最好。”
“我告诉你是的。”
“你是⋯⋯你是指所有一切吗?”
“是的,Harry,我是。”
Harry疲惫地慢慢点头。“那么我会做的。”
他发现Hermione在新的医务室中等他。又是一个潮湿、灰暗、阴冷的地下房间,人们让它变得舒适可靠的努力完全白费了。从校医院搬来的床摆放在两侧的石墙边,远处的壁炉中燃烧着明朗的火焰。所有的烛光在阴影下显得柔和,白色的帘子分割开大部分病床。Harry数到二十名受伤的孩子后便停下计数。看到如此多的学生受伤让他抑郁。
Hermione真的在炉火边为他留了一张床,一扇巨大的屏风为他阻挡住所有好奇的目光。不幸的是,Malfoy和他分享他的私人空间,躺在他旁边的床上,一动不动,惨白无比。Harry忍不住希望Draco能够醒来说几句无礼的话或给他下恶咒,只是为了保持常态。一个安静的Malfoy是让人不安的Malfoy。
Hermione等到Pomfrey夫人离开他们,然后飞快跑过屏风来到他的床前,一口气说个不停。
“哦,Harry!我真高兴你来了!我本来想告诉你在你睡着时我听到教授们的谈话我打赌关于血液连接Dumbledore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
“Hermione⋯⋯”
“Snape和McGonagall不想让你来!他们和Dumbledore争论然后McGonagall说应该让一名教师来做但是Dumbledore不同意因为他需要所有教师来维持在食死徒近距离影响下不断弱化的结界。但McGonagall害怕Voldemort会通过召唤咒找上你。Snape害怕你会疯掉——或者变得比他认为的更疯狂——然后试图谋杀Malfoy或者干些类似的蠢事⋯⋯我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Harry,你绝对不能这么做!我是认真的!这无比危险而且它会把你和Malfoy用最亲密的方式连接在一起,我们可是在说Malfoy呀。我是说⋯⋯Malfoy!”
“Hermione,安静一下!”她捂住嘴巴,脸红了。“我全都知道。Dumbledore告诉我了。”
“他想让你来,是吗?”
“嗯哼。”
“但是Harry,你不能!”
“我已经同意了。”
“什么?!”
“别那么大声!你会吵醒Malfoy的。”
“太好了。这样他们就能看见他其实好得很然后放过你!”
Harry怀疑地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的男孩,然后偷偷想道,如果他比“好得很”稍微差一点,就该腐烂了。
“我去找Ron,”Hermione阴沉地威胁道。“他会让你明白道理。”
“不!拜托,Hermione,别告诉他。他⋯⋯不会理解。”
“我不理解。”
“不,你能。”Harry忧郁地看向Draco苍白、淤青的面孔,感到胃里的郁结收紧,更加难受。“你知道我会做的。”
“哦⋯⋯真的吗!”
她声音里的厌恶让Harry微笑,Harry不用看就能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毫无疑问,她双手叉腰,眼睛充满威胁地眯起,嘴角勾起来努力酝酿超级难听的话。
“好吧。所以你要像个⋯⋯像个⋯⋯加油泵一样和Malfoy连在一起,给他你的全部力量。他从你这儿拿完转身就加入Voldemort的时候你要怎么办?你能受得了吗?”
他考虑着Draco仍然面对的选择——自由选择——然后慢慢点头。“如果那是他想要的。”
Hermione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她沿着Harry的目光看向昏迷的Draco。“好吧。但如果你说话变得像他一样,我会假装不认识你。”
Harry笑了。“不,你才不会。你会用悲伤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哦,Harry!’”
她绝望地摇头。“哦,Harry。”
他们坐在一起,相互安慰地握着手,直到房间中响起成年人们的声音,提醒他们时间到了。Harry爬上床把毯子拉到下巴上,突然感觉像是要做阑尾切除手术。他以为会看到一名麻瓜医生手拿一柄大针筒和一整盘手术刀。相反,他看到Dumbledore教授和Snape,还有Pomfrey夫人紧随其后,他们都拿着魔杖。
Harry抬头看向Dumbledore,口中突然很干。“我猜时间到了。”
Dumbledore点头。“我需要你闭上眼睛,Harry,尽量放松。”
“如果我像Malfoy一样没有意识的话会更简单。”
“放松。”
于是Harry尽量。他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努力想象自己骑着火弩箭在Quidditch球场上翱翔,晚风吹乱头发,夜露沾湿眼镜。这种感觉十分美妙、让人兴奋,无比快乐,他永远不想停下来⋯⋯
然后有什么进入他的胸中,抓紧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