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玩火自焚
Dumbledore从猫头鹰伸出的腿上取下卷轴,又往它的零钱袋中放入几枚铜纳特。这只猫头鹰在棚屋外的窗沿上坐了几个小时,等待进入结界的许可,作为道歉,他又多给了它一只美味的大老鼠——那是Crookshanks留给他的小礼物。猫头鹰叫了一声,跳到McGonagall教授的椅背上享用它的点心。
McGonagall生气地看了鸟儿一眼,但没有赶走它。“谁寄来的?”她向Dumbledore手中的信点了下头。
“让我们瞧瞧。”
Dumbledore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信上。它没有被封印或标记,只用一根皮带捆住并滴了一滴绿色的蜡。他能感觉到密封信笺的保护咒语刺痛他的指尖。他轻松撕开蜡封并解开带子,咒文没有阻止他。然后他打开羊皮纸,轻轻迎向身后的火光。字迹清晰整洁,他立刻辨认出来是谁的笔迹。
[i]校长,
我们于今天傍晚动身。在一片漆黑中寻找袭击者。我很抱歉救援没能更早到达,尽管凭对您的了解,我完全不担心城堡内的人们。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才凑集足够的人数,很多人担心一旦离开,家人将得不到保护。
我们的情报无法确定神秘人的地点,但他不在Hogsmeade。这让我们有理由担心对Hogwarts的袭击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您将会理解为什么我们无法不顾家人的安慰而立刻动身营救你们。但现在行动开始了。
您可以在陋居联络到我。只能使用猫头鹰。Arthur报告说飞路网不安全,我们从过去的经验中得知敌人多么擅长窃取它。我们在不同的地点寄出四封信,希望有一封能到达您的手中。请放心,所有信件都被严密保护。即使落入敌人之手,也不会泄露任何情报。
向Harry转达我的爱。
Snuffles[/i]
Dumbledore把信仔细卷好,隔着桌子递给McGonagall。她很快看完,眉毛担心地皱在一起。当她抬头看Dumbledore时,嘴角也皱了起来。她看起来十分严厉。
“Sirius有可能是对的吗,Voldemort只是佯攻?”她问。
“当然有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他一定知道凤凰社成员会来营救我们,并将留下他们的家人。”
“是的,但我们已经占用了所有的食死徒和摄魂怪的精力。他们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而不是埋伏在荒郊野外袭击成员的家人们。”
“只要他们不在学校结界内,就可以幻影移形⋯⋯”
“而我们的势力能发现他们这么做,并回到家,等待将他们单独击破。”Dumbledore摇摇头。“不,他想要我,他想要这座城堡,但和往常一样,他聪明得有些对自己不利。他想把这些孩子们当成对抗我的武器,强迫我尽全力保护他们,留下便于袭击的缺口,然而,他却把我关在我的要塞中,身边是最强大的同盟,并且让这一代最脆弱和最有价值的巫师们——这些孩子——安全待在他碰不到的地方。他的袭击在我们击退食死徒的第一夜就失败了。如果他在我措手不及只顾得上学生们的生命时都无法打败我,他将永远不会打败我。”
“我衷心希望你是对的,Albus。”
他对她微笑,眼中闪着光芒。“如果我错了,你可以说‘我告诉过你。’”
*** *** ***
Harry听从Dumbledore的建议换了衬衫。他还允许Pomfrey夫人把他弄干净,大惊小怪地塞给他各种魔药和治疗品,让他躺在堆满枕头的床上。她尚未摆脱今天早晨的母性情怀,医务室里除了Draco——正昏迷不醒——和Harry之外,没有其他人能让她悉心照顾。但她刚把屏风拉上留给他隐私,他便抛弃了自己那张无比舒服的床,爬上Draco的。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做过得最理智的事情,想想Draco醒来时那不可避免的反应,但Harry完全没心情在乎。他的整个身体在疲惫中持续疼痛,他受不了再睡在椅子上,而在自己的床上宽敞得过分的空间中他也无法放松,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挤进Draco的窄床,希望在Slytherin把他头朝下扔到地上或者把他变成蟑螂之前能够睡上几个小时。
医务室的床不是给两个人睡的,但Harry不在乎空间的狭窄。在他身旁沉睡的温暖身体带给他的慰藉胜过Pomfrey夫人所有的枕头和自动拉伸毛毯。几天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放松。Draco的后背贴着他的身侧,Draco赤裸的脚勾住他的腿,他渐渐入睡,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在睡意朦胧之中,Harry翻到一侧,膝盖蜷缩,充满保护欲地环住旁边比他更小的身体。他的脸埋在散落于枕头上的金发中,呼吸落在Draco的颈后。他睡得深沉又幸福,梦境带来温暖而不是恐惧。
Harry从其中一个梦中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极度尴尬的姿势。他的身体迅速后退,脸红得发烫,喉咙中发出一声纯粹苦恼的低吼。Draco躺在他的左臂上。如果他把手抽出来就一定会吵醒另一个男孩,此刻绝对不是正确选择,于是他动弹不得。他躺在背上,手臂渐渐发麻,眼睛呆呆盯住天花板,身体以最让人羞耻的方式背叛他,Harry忍住另一声呻吟,无声诅咒自己的悲惨、疯狂、难以置信的人生。
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Harry也许不是很了解爱情,但他知道这点。他的青春期在战场上度过,为自己和整个世界的生存而战斗,而不是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温室后和女孩子亲热。他接受了自己人生的怪异,因为他毫无选择,但他假设,迟早,他能休息一下。Voldemort会走开,感觉无聊,去度个假,修剪他惊人的长指甲并留给他五分钟空闲时间,Harry能有机会弄懂普通的青春期性欲是怎么回事。他总有这一点点权利!对吗?
错了。Harry Potter,活下来的男孩没有。Draco喜欢称呼他的,该死的完美Potter没有。Harry Potter不得不在一个冬季的清晨醒来,在全面战争之中,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男孩怀有疯狂的性欲,那个男孩发现之后很可能用一只勺子把他开膛剖腹!如果那还不够,他是如此彻底、如此愚蠢地爱着他,以至于很可能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等他动手!他的典型风格。而其中真正最滑稽的部分是,这是Harry自找的。他比黑魔王更胜一筹,他把自己的人生复杂到Voldemort谋划一千年也达不到的程度。
Harry向Draco脑后瞥了一眼,不管怎么努力也抑制不住脸上愚蠢的微笑。这片混乱中的一个亮点是Lucius Malfoy发现后将死于中风。当然,前提是Harry能活得久到把Malfoy气死,而现在看起来情况并不乐观。另一个亮点是,无论即将发生什么,Harry都有三天离经叛道的幸福回忆可以带进死后世界。
想到这里,他的荷尔蒙又兴奋起来,自己的死亡带来的压抑情绪立刻烟消云散。他发出一声低吼,试图翻身,差点扭到胳膊。他的手完全麻了,肩膀感觉像针垫。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重?”他对毫无自觉的Draco轻声说。“起来,Malfoy,饶了我吧。求你翻个身。”
睡着的Malfoy似乎和清醒时一样对Harry的小花招完全免疫。他甚至没抖动一下。Harry做了几次深呼吸,希望叛徒般的青春期身体能变规矩点,并把自由的那只手放在Draco背后。他轻轻用一只手推着,把另一只手从男孩身下抽出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可以成功拜托困境,这是Draco突然动了,他坐起来。
“怎么?”他含糊地嘀咕。
“没什么,”Harry轻声说。“继续睡吧。”
Draco透过凌乱地垂在眼前的头发看着他,眼睛睁开但充满睡意。“Potter?是你吗?”
“是我。睡吧,Malfoy。”
“好吧。”Draco躺回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几乎眼睛还没闭上就再次失去意识。
Harry坐起来,透过肩膀看着他的脸,又一次露出愚蠢的微笑。他坐起来按摩手臂几分钟,让血液重新流回手指,同时利用这个不受咒文打扰的机会观察Draco的睡颜。但那很危险。他的身体怎么也不肯放过他盯着Malfoy看那么久。
Harry迅速命令自己遵守规矩,背对着男孩躺下来,让自己睡一会儿。他无法摆脱脸上傻乎乎的笑意,所以他放弃地闭上双眼,安心地想着无论谁走过看到他在睡眠中微笑,都会以为他梦到Quidditch决赛。
*** *** ***
Crabbe几乎一个人占据了整间休息室,六年中他第一次坐在壁炉旁最好的椅子上。任何其他情况下,他都会享受这种新奇的体验,然而今天他的脑中有比休息室等级秩序更重要的事情。重要得多的事情。
他鬼鬼祟祟地回头确认没有人走进来,随即从长袍中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并将它展开。自从今天早晨Hagrid给了他这封信之后,这是他第四次或第五次阅读。他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Crabbe不信任自己的记忆,当他想认真思索某件事时,需要它就在眼前。
信是Pansy Parkinson寄来的,她的字迹像她一样歪歪扭扭,花里胡哨,惹人讨厌。有些字他难以辨认,尤其是加了几道下划线的地方,但他觉得现在为止他已经掌握了重点。信中写道:
[i]亲爱的、[u]勇敢的[/u](两道下划线)Vincent,
我们要来救你了!Draco的父亲有个计划。他说不会让Draco在城堡里多待一个晚上,那个老蠢货会对他做可怕的事情,但他需要你的帮助来找到他。今天晚饭后待在Slytherin地下城。我不知道Malfoy先生会派谁去,但有人会去那里见你,你将带他去找Draco。
我们就[u]依靠[/u]你了,Vincent!你是我们拯救可怜的、亲爱的Draco的唯一希望。我们真的[u]必须[/u]让他离开Potter!!想到他们对他做的事我浑身[u]颤抖[/u](三道下划线)!
别告诉任何人。做好准备。并且谢谢你,Vincent!如果你能救到Draco,我会永远感激你,甚至告诉你父亲你是凭自己的实力考到了B!
Pansy[/i]
Crabbe紧张地咬嘴唇,呆呆看着那封信。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他必须告诉某人今晚Malfoy先生会闯入城堡。问题是,告诉谁?他该告诉Draco吗?还是Snape?
他已经两次尝试通知Draco,但两次去校医院时,他都发现Malfoy在睡觉,Potter还在那里。Snape很容易找到——他的办公室就在大厅尽头——但Crabbe无法彻底确定Snape站在哪边,他不敢给他看如此重要的消息。如果Snape决定帮助Malfoy先生怎么办?如果Draco想要他帮助Malfoy先生怎么办?如果Crabbe阻止了营救行动后Draco为了报复而把他变成某种恶心的生物怎么办?如果他没有阻止,食死徒把Draco带离城堡,但他其实真心想要留下该怎么办?
这一切太复杂,Crabbe真心希望自己没对Slytherin们撒谎,让自己陷入如此困境之中。如果能和Malfoy谈谈该有多好!但Potter总是在场,观察着他,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在Crabbe弄清楚Potter为什么在那里之前⋯⋯
Crabbe的表情突然变得坚决,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也许他不能和Malfoy商量,但还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答案。她永远知道所有答案。这一次,他会让她注意听,因为这一次,他有一封信来证明自己不是又一个想找麻烦的卑鄙Slytherin。他抓紧那封信,大步走出地下城,寻找Hermione Granger。
*** *** ***
Draco从黑暗与安宁的舒适之地中渐渐醒来。他不大想醒过来。很长时间里他第一次彻底放松。只是躺着便感到轻松和愉快。可他的大脑并不配合,并坚持把他带回意识之中。回到饥饿、口渴和恐惧之中,回到脑中的痛苦和手臂上的灼烧之中。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是自己的床——他的额头靠在某人呼吸平缓的后背。某人穿着病房睡衣——带蓝色细条纹的白色法兰绒布料——正睡得很熟。Draco躺在右侧,左手环在某人胸前,脸几乎完全埋在法兰绒衬衫里。
Potter。这个名字出现在他模糊、疼痛的脑海中,Draco好奇这为什么没有让他更加生气。Potter。他和Harry Potter躺在一张床上,舒服地靠着他的后背,一条手臂亲密地环住他,仿佛在意识察觉之前他的身体便早就知道对方在那里并欢迎他。但现在他的意识察觉到了,他该如何反应?看到Potter躺在身边,难道他不应该感到暴怒和厌恶吗?是的,他绝对应该,但他并没有。他感到⋯⋯害怕,然而在连续几天只感到害怕之后他已疲惫不堪,这种感觉变成一种虚弱的不安,在他胃里旋转。
他非常小心地收回胳膊,从Potter身旁翻身。左手动起来会疼,但不像之前一样疼。这只是普通程度的疼痛——凶狠,但不超常——他能毫无困难地承受住。毕竟,当黑魔王在你脑中漫游过之后,几处烧伤算得了什么?他的头部刺痛,仿佛在回应他的思绪,他忍住一声呻吟。
他短暂地想到叫醒Potter,从而用血液连接抑制骨头中的震痛,但Draco打消了那个念头。Potter醒来,说话,用狗狗般忧伤的大眼睛看着他是个坏主意。非常坏。他不需要Potter。他需要食物和水和其他值得考虑的事情。不幸的是,无论他的思绪飘向何处,那里总是充满危险,迟早,Potter会在其中出现。
他掀开毯子滑下床,尽量不吵醒另一个男孩。赤裸的脚下的地板很凉,他有点发抖。突然,他无比想要爬回毯子里,再次把脸埋在柔软的法兰绒衬衫中。当他躺在Potter身后时头并没有这么疼,Potter的体温比Draco的更能温暖床铺。他总有这种问题。不能聚集足够的体热对抗Hogwarts的冬天,不像Potter,如一团开放的火焰般释放热量。
Draco压抑着回到另一个男孩的亲密安慰之中的渴望,走向最近的窗户。他能感觉到连接随之拉紧,拉扯他的胸膛,但他走得不够远,不会真正疼痛。窗户很高,呈拱形,宽宽的窗棂间镶嵌着沉重的玻璃,扭曲了窗外的景象,但Draco能透过窗户看到Hogwarts的绿色场地和冬季的灰蓝色天空。他把额头靠向冰凉的玻璃,闭上眼睛,希望能摆脱体内的痛苦和残留的虚弱。
一阵声音传来,被距离和紧闭的窗户所模糊,但仍能辨认。Draco直起身,皱着眉,倾听着。
“你知道不是那样的,”第一个声音说。是Dumbledore,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静和自制。
“我知道你是个懦夫,你违背了誓言!”另一个声音喊道。
Draco的胃在恐惧中收缩。他不由自主地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带来父亲的声音。
“你发誓会释放我的儿子!你以血与火起誓!”
他的父亲在Hogwarts,对校长咆哮怒火⋯⋯他的胃里又是一阵起伏,Draco不得不抓紧窗台支撑双腿。尽管很冷他仍在流汗,脸在痛苦和恶心中扭曲,努力压抑喊出父亲名字的冲动。
“我遵守了承诺,Lucius,”Dumbledore冷静地回答,“并且你也知道。看看你的手便会知道誓言的判断。”
“它毫无意义!你篡改了咒语!我知道你是什么人,Dumbledore,我不会落进你的圈套!我来接我的儿子以及寻求满意,在得到之前我不会离开!”
“Draco不是我能交出的,也不是你能要求的。他是一名年轻的巫师,有权力选择自己的道路,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Dumbledore理性的话语像一剂醒神剂。Draco惊讶地听着,感到心中的恐慌消失了,痛苦也随之减缓。他不必听从父亲的吩咐。Dumbledore不会允许Lucius把他带出城堡,咒文也不能继续强迫他服从。存在于他心中的可怕、扭曲的痛苦现在只是意识里的残留而不是来自凶恶的咒文。当父亲再次开口时,Draco几乎是冷静地倾听着。
“我的儿子永远不会选择你而不是他的亲生父亲,除非他是被你强迫!我知道你的手段,Dumbledore!你说着选择和权利的陈词滥调,却同时按自己的喜好扭曲别人的思想,剥夺年轻巫师们的意志和力量。但你不会成功祸害Draco。他是我的儿子!他不会被你这种人利用!”
Draco感觉声音似乎是从近处传来,尽管在魔法扩音后奇异地回想于城堡墙壁间,迷惑他的方向感。想到他的父亲正站在学校场地上,他感到好奇和异常恐惧,他探出窗外寻找声音的来源。他几乎立刻发现Dumbledore,站在最近的塔顶,紫色长袍与白色长发下的身影看起来既十分渺小又无比威严。校医院的位置给了他清晰的视野,能看到整座塔和护墙边的发光人影。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父亲,因为他在地上寻找他。直到抬头看向高塔时他才发现他——漂浮在半空中,离Draco的窗户不到一百英尺。
惊讶之中,Draco迅速后退躲在一边,在他和父亲之间竖起一道坚固的城墙。对父亲可能看到自己的恐惧让他的心脏跳得飞快,但他忍不住绷紧身体倾听下一段话,即使危险。他们在讨论他的未来。他的监禁或是自由。他的生命或是死亡。
“离开这里,Lucius,否则我会召集Hogwarts教师们将你赶出去。”
“随你怎么威胁,Dumbledore,”他的父亲一声冷笑。“你的权力在城堡大门之外无效,很快它将无法冲破你破碎的尸体!别犯错误。我会得到满足,我会得到我的儿子!”
“那么你将不得不杀死我,”Dumbledore平静地回答,声音中没有泄露任何情绪,“如果你想得到他,我将不是你需要杀死的最后一个人。在这座城堡中他不是犯人,Lucius,而是你为我们创造的一只军队中的自愿成员。你给Hogwarts带来战争。你强迫Draco和城堡内每一个孩子做出这种选择。如果你现在发现失去了儿子,除了你自己又能责备谁呢?”
“让他亲口向我承认他的选择!让我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然后,也许,我会相信你!”
Draco的心脏在痛苦中抽动,他双手抱胸试图振作起来。他的一部分害怕Dumbledore会同意,他将不得不面对父亲。另一部分绝望地想见Lucius,那种渴望让他窒息。
“不。”听到那个字,Draco的喉咙松开,身体在放松中瘫倒。他大声喘气,空气猛地流进肺里。“我不在乎你相信什么,我不会只为了满足你顽固的自负而把Draco暴露在你的怒火之下。”
“你不让我见他?”Lucius听上去难以置信。
“我不允许。你义正言辞地大喊大叫,Lucius,但只要看一眼掌中的誓约就会证明我的话并否定你的要求,无论是Draco的生命还是我的。无论你如何嘲笑,誓约已被缔结。你放在儿子身上的咒文已经被打破。他不再从属于你的要求。”
“这是你在捣鬼!”
“如果那就是你所相信的,请自由地相信吧。我能理解你为何如此痛恨放弃对Draco的控制。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Voldemort的怒火之下反抗他的全力攻击,否定黑魔王的胜利,并活下来继续抗争。别误会,Lucius,他将继续抗争。他继承了你全部的标志性固执以及强烈的,虽然经常被误导的,忠诚。现在他选择把忠诚献给我们的事业,他将用尽天赋中的热情和优秀来对抗Voldemort。”
“你怎么敢谈论他的天赋,你这热爱麻瓜的叛徒?!”
Dumbledore听上去似乎在笑。“你想否认你是他的父亲吗?你不认为现在有些太晚了吗?不,Draco骨子里是个Malfoy,并且感谢他,那有可能成为值得自豪的事。”
他的父亲发出愤怒的哼声,根据Dumbledore接下来的话,他一定把手伸向魔杖。
“别忘了你身处何地,Lucius!如果你把魔杖指向我,不受誓约判断的阻止,那么你便是将自己至于它的保护之外。”一阵漫长、炽热的停顿后,Dumbledore继续严肃地说,“在你还有机会的时候离开此处。你我之间已无更多事务,你也和城堡中的其他人无关。”
“你没有赢得这一战,Dumbledore。”
“那十分明显,但我也没有输。在那之前,这次谈话结束了。”
Draco僵住了,绷紧神经倾听父亲的回复,门关上的声音,轻声念出的咒语,任何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的迹象。他只听到永恒延续的寂静,将他的神经磨成一片废墟。
“看起来,他知道了。”
Potter!Draco一时屏住呼吸,他几乎转过头,但及时制止自己。如果他转身面对Potter,就不得不面对那双眼睛,他做不到。不是现在。只要看一眼那副愚蠢的眼镜之后惆怅的目光,他就会彻底崩溃。
“对不起,Draco。我真的很抱歉事情不得不以此收场。”
Potter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略带沙哑、略带温柔的语调?这比那双眼睛还要糟糕!如果他不闭嘴⋯⋯
“你真的认为一切结束了吗?”Draco听到自己这样问。“父亲会真的放手吗?”
“不会,但Dumbledore不会让他抓到你。他答应过会保护你。”
Draco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不在乎Dumbledore的保护。我不是为他留下来的。”
一阵漫长悠久的停顿,Draco能感觉到Potter站得很近,他的体温坚定地辐射在他背上,他的呼吸落在Draco耳边。终于,Harry说,“我知道。”
Potter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散播热量。他在触碰之下颤抖,但没有力量脱身。在悠远深邃的内心,他的一部分开始哭泣。他闭上眼睛抵抗日光的明亮和令他害怕的亲昵。不幸的是,在黑暗中Draco能清晰地感受到他。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既柔软又严酷,诉说着他并未许可的话语。“你什么时候发现的,Potter?”
Potter,身为一名Gryffindor,拥有与生俱来的愚蠢,却没有问他指的是什么。也许是连接向他泄密。也许是其他原因。但他不需提问便已理解并回答了真正的问题。“我逐渐明白的,在过去几天中。”
“你的理解力有点差,不是吗?”
“是啊。”温暖的手愈发抓紧他的肩膀,让他感觉到对方的重量。“但我有六年的敌意需要解决,所以我猜两天还不坏。Dumbledore说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们太年轻和害怕而无法理解。所以选择彼此仇视。”
“我从没有选择。”
Potter的声音有点不稳,“你的意思是?”
“我从没有选择过。是你选择。还记得火车上的第一天,我向你伸出手吗?”
“我没有。”
“那一天你为我们两人做出了选择。”
“你⋯⋯你总不能告诉我这些年你从不恨我,却是那种表现!”
“噢,我恨你,足够真实。你侮辱了我然后走掉。我发誓要让你后悔。”
“好吧,你成功了。我在学校中的一半时间都在后悔当初遇见你。”
Draco很难压抑Potter的话带来的心痛。他知道这些年来彼此的积怨和伤害只能怪他自己。他本可以在任何时候停止——只是他不能。停止向Potter发泄他持续不断的嫉妒和仇恨意味着失去与他的所有联系,那是不可想象的。
他几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必须以某种方式把Potter带到自己身边,如果他不能凭自己的意志作为朋友到来,那么Draco不得不强迫他作为敌人和对手到来。这和他父亲的召唤咒一样不容反抗。那是他的一部分,他需要让Harry Potter看着他,如同需要他的四肢或心跳 。而现在⋯⋯现在他心中太多恐惧甚至不敢转身注视他的眼睛。
“对不起,”Potter仍用那种沙哑、温柔的声音说。“我不能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但我很抱歉我的选择让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敌人。”
“别再道歉,”Draco轻声说。
“我不能。我有那么多事需要⋯⋯”
“[i]停下[/i]。Potter,你真的以为我在外表之下其实是什么天使吗?我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所以醒醒吧。你拒绝我的友谊是正确的。你侮辱我是正确的。只因为我没有⋯⋯只因为⋯⋯”他无法想下去,他的喉咙和肺拒绝合作。他在泪水中哽咽,类似一声呜咽的可怕之物抓紧他的胸膛,将话语拧出。
Potter的手再次抓紧他,让Draco转身面对自己。Draco低着头,于是不必面对那双正盯住自己的苔藓绿眼睛。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的眼睛,集温暖、生动、暗淡、忧伤于一体。他转而盯住Potter赤裸的脚趾,等待着。
Potter没有放开他。他的手滑下Draco的手臂,直到抵达左手。然后他小心翼翼举起那只手,转过来看着手掌上缠绕的厚纱布。绷带覆盖住一个深刻的不整齐的烧伤,是召唤咒文的形状——伤口深到破坏了手上的肌腱,麻木了部分手指——还有飞溅的水晶碎片留下的三角形切伤。
“你为什么要碰咒文?”Potter突然问。
Draco耸肩,不自在地意识到左手仍在Potter的双手之间。“其实我不知道。它在⋯⋯对我说话。呼唤着。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把它从袋子中倒出来了。”
“Voldemort。”Potter的手指把他的手翻过来,支撑着,覆盖住他冰冷、麻木的手指。“我能治好它。”
Draco瞬间感觉体内涌出一股力量,手上的疼痛几乎完全消失。他无声抗议,想把手从Potter手中抽回来。Potter的手指抓紧,拉住他,他在连接中做的把戏让Draco感觉不到被抓紧的压力。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Potter,发现另一个男孩正深深看着自己,他的绿眼睛从内部散发光芒,既让Draco惊叹也使他害怕。他再次试图抽回手,这一次,Potter放开。但眼神追随他,穿透他,粉碎他,定住他,让他像纸片上的虫子一样蠕动着死去。[i]别那样看我![/i]他无声哭喊。[i]好疼!好疼好疼好疼⋯⋯[/i]
“我不会伤害你,”Potter小声说,Draco感觉自己的胃沉到地板上。
“你为什么像那样看着我?”Draco轻轻问。
“哪样?”
“那样。就像⋯⋯你在享受这一切。”
Potter漂亮的黑色眉毛在眼镜边缘抬起。“可我确实在享受。”眉毛落下,他的手再次放到Draco的肩膀,他的脸在某种感情中变得柔和,Draco拒绝承认是什么感情。“我不会伤害你,”他温柔地重复。
Draco彻底失去力气。他不能动,不能思考,不能说话。他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Harry Potter靠近他,低头印上他的嘴唇。在那一瞬间,他停止呼吸,也许甚至停止心跳。世界彻底变黑,Draco知道他终于无可挽回地疯狂。
一声轰鸣。
“Harry James Potter!我需要和你谈话![i]现在[/i]!”
黑暗化为使人眩晕的光点与色块。Draco的心脏猛地重新跳动,Potter放手时他稍微有些不稳。
“Hermione?”Potter慌张地说。“你怎么⋯⋯”
“我说,[i]现在[/i],Harry!”
Draco离开他和冲进来的Granger,一只手放在嘴上,眼中因震惊而茫然。Potter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被Granger拉着胳膊拖走。她无比愤恨地瞪着Draco说,“我们不需要听众!”
“但是连接,”Potter试着抗议。
“我看起来像个不可救药的傻瓜吗?”
她拽着Potter走出几个病床之外,然后专横地挥舞魔杖,所有声音立即被屏蔽。Draco能看到他们,但听不到一句话。Draco继续用手背挡住嘴巴,绝望地压抑越来越强烈的恶心感,他爬回自己的床上躺下,靠近Potter和Granger,紧紧闭上双眼。
他不要哭。他不要呕吐。他不要回想Harry Potter刚吻了他,那几乎使他疯狂但他并不在乎⋯⋯并不在乎⋯⋯
Harry跟随Hermione因为他别无选择,但当她把他拉到床上坐下来面对他时,他并没有看她。他的眼睛越过她的肩膀看向Draco,他蜷缩在床上轻轻颤抖,看起来很混乱,这让他一阵心痛。
“Harry!”Hermione警告地低吼,他不情愿地看向她的脸。“集中注意!”
“你选择了一个很坏的时机来聊天,Hermione。”
“从你的角度来看是这样,对吗?这很重要,Harry,我认为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在你和Malfoy变得过于亲密之前。”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Draco,Hermione发出又一声愤怒的低吼。她跳下床,大步走向最近的隐私屏风,把它打开并拖过来挡住Harry的视线,让他看不到另一张床。Harry叹了口气,英勇地压抑住突如其来的扼死Hermione的冲动。
为什么?他怀疑,每次他好不容易抓住Draco放松警惕的时机,总有人来打扰他们?是阴谋?还是说他只是拥有整个巫师世界中最差的运气?他甚至在亲吻Malfoy!就在这里,不到两分钟之前,他吻了Draco一下,并且没有被一拳打在脸上作为报复。他有机会发现Draco对此的感受吗?没有!他有机会再做一次吗?没有!如果Hermione再给他五分钟,他就能说完所有需要说的话,告诉Draco他爱他,并使他相信,以及确定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有关于父亲之外的事可以考虑!他甚至也许会有机会发现Draco是否对他抱有同样的感觉,一劳永逸地发现他们的灵魂羁绊是否真的因爱而生,而不是恨。
真的,Hermione在他真正开始之前闯进来,现在Draco是一个人。Harry面对一只暴怒的Hermione。他们二人都既困惑又尴尬,只有神知道Draco在想什么!Harry能杀了她。他爱她,但他能愉快地杀了她。如果她再对他教训Draco,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我做了些关于血液连接的研究,”她实事求是地说。她的愤怒似乎在Malfoy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后便蒸发了。
Harry翻翻眼睛。“你当然。”
“这不好笑。连接的力量不可思议。”
“我知道。我是运用它的人,记得吗?”
“但你真的理解它是什么吗,Harry?你理解现在你和Malfoy的联系有多强吗?连接通过血液共享形成,但它超越了血液和肉体。它也是精神的联系。真正强大的连接甚至能让你感受另外一人的情感。”她看到他的表情,继续说,“我猜这是一个强大的连接。”
“是的。”
Hermione的头歪向一边,眼神锋利又睿智。“但你对此并无不满,是吗?”Harry摇头。“我原以为你会讨厌在自己心中体会到Malfoy的感觉,但你却喜欢这样。”
“不是⋯⋯不是全部。我能感觉到一切,你知道,甚至包括疼痛。并且我感觉到Voldemort。”
“我担心会那样。那很可怕吗?”
Harry抖了一下。“是的。但说实话,Hermione,最可怕的部分是知道Draco陷在我们两人的连接中,奄奄一息,而Voldemort正为了抓住我而把他撕碎。”
她睁大眼睛,悲伤地看着他。“我很抱歉你不得不经历那种体验。”
“但你不为Malfoy感到抱歉。”
“我为他抱歉⋯⋯某种程度上。我不喜欢他,Harry,也不信任他。但我能为任何不得不面对神秘人的人感到抱歉。”
“如果我请求你,你愿意对Malfoy温和些吗?算是帮我一个大忙?我理解你其实不能忍受那个自私、刻薄、讨厌的小坏蛋。”
“算是帮你一个大忙?也许。”Harry露出喜悦的表情,但Hermione用一个严厉的目光熄灭了他的热情。“但你必须先听我说完。”
“说什么?”
“连接。我知道你开始对Malfoy产生感觉⋯⋯”
“不是开始。我一直对他有感觉。”
“好吧,开始对Malfoy产生好的感觉,与你过去的坏感觉相对。这样公平吗?”
Harry不情愿地微笑。“公平。”
“我知道你对他的感觉改变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吃惊。我对血液连接了解得越深,就越料到这种事。你必须知道是连接导致了这一切。”
Harry的胃中一阵翻腾,他悄悄在裤腿上擦掉手心的汗。Hermione的话听起来与昨晚他和Malfoy单独在一起时对自己说的话惊人相似,那时他正试图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办?如果他刚才亲了Malfoy是因为连接扭曲了他的情绪,而不是处于自己的真实意愿该怎么办?然后他记起那短暂的一刻,当他抓住Draco的肩膀,轻吻他的嘴唇,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真实意愿。
“你让这一切发展得有多远,Harry?”Hermione打断他的思绪。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尴尬地脸红,她残酷地继续说,“因为连接,你以为你爱上他,但这不会是真的。当他好起来,Dumbledore会断开连接,你们会回到彼此痛恨的状态。那时你会是什么感觉,如果你们已经⋯⋯”
“做过任何我会后悔的事?”
“正是如此。”
“不管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后悔,”他说,话语中的坚决让Hermione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他说了出来——吓人的、欣悦的话语,他本来准备保密,留到另一个时间,说给另一个人听,但那些话语无法安全地被隐藏——并且他在内心深处感受到它们的真实。“我爱他。他是我的一部分,一直都是,远在我们听说过血液连接之前。”
“哦,Harry。”
“别那么说。这又不坏!”
“这很坏,如果他不爱你。”
Harry只是耸耸肩。
“想想你在对自己做什么!”
“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会小心!”
他看着朋友,看着她脸上和眼中的恳求,做出苦笑,他的眼睛因没有滴落的眼泪而明亮。“我试过一次。没有用。你只能相信我,Hermione。”
“我确实相信你。”
“那就别为我担心。”
“为Harry Potter担心是我唯一的爱好。我曾试过集邮,但来Hogwarts之后不得不放弃。巫师不用邮票。”让他吃惊的是,Hermione突然靠过来抱住了他。“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但我为你担心,Harry。”
Harry笨拙地拍拍她的头,对满怀的Hermione Granger感到不知所措,他低头对着她蓬松的头发说。“没事的。没人要伤害我。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Hermione笑了,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在一切失控之前你总是这么想。他不爱你,Harry。他是个Malfoy,迟早,他会记起那意味着什么,然后你最好当心。他不爱你。”
“也许不,但那没有改变我的感觉。至少现在,我能为他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他需要我,Hermione。他是我生命中第一个需要我的人。”
她直起身用责难的眼神看着他。“不是那样!”
“我不是指需要我成为对抗Voldemort的武器,或者成为鼓舞人们战斗的符号。我是指作为一个人。作为我自己。Draco需要[i]我[/i],Harry James Potter,戴着打破的眼镜,长袍上有魔药污痕的男孩,而不是活下来的男孩。”
“哦,Harry⋯⋯”
“我还会告诉你一件事。我会从他父亲手中保护他,即使那意味着我必须亲手杀死Lucius Malfoy。”
“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小心,是吗?一个无比强大的死敌对你来说还不够吗?”
“Malfoy并非无比强大,他也不是我的敌人。他是个不配活下来的可悲的人。但只要他离Draco远远的,即使他永远活下去我也不在乎,随便他为Voldemort跑腿,召开食死徒大会。”
“我为了我们所有人希望,他能离Draco远远的。”
“他不会,”Harry严肃地说。Hermione给了他一个“哦,Harry”式表情,但没有做出评论。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防止她继续说教与Malfoy相处的危险,他问,“Ron在哪里?他不想来看我吗?”
Hermione脸红了,她抿紧嘴唇。“我让他回休息室。”
“[i]回[/i]休息室?他来过?什么时候?”
“我们第一次来看你的时候。你在睡觉。”
“哦。”现在轮到Harry脸红,他想起自己睡在哪里。
“是啊,[i]哦[/i]。你应该很开心他现在不在这里。他会在看到Malfoy的瞬间痛打他。不,”她修正到,“他会痛打你并杀掉Malfoy。”
“哦,天啊。”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他还有可能再和我说话吗?”
“他会的。问题是他会说什么。”看到他受打击的表情,她大喊,“哦,Harry,你期待什么?Ron只是凡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你却在⋯⋯与敌人通奸!”
“别这么叫他!”
他声音里的尖锐让她吓了一跳。她用担心的、让人不舒服的、洞察一切的大眼睛看着他并摇头。
“我会跟Ron谈谈,让他理解,”Harry绝望地说,“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你不明白吗,Hermione?现在回头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已经太晚了。太晚了!”
“我明白。”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看上去突然很疲惫。“我会和Ron谈谈。他不是真的不讲理,过去几天我一直在说服他。今天早晨,我几乎让他承认——几乎——Malfoy唯一的生存价值并不是用来喂巨型乌贼。这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让步。”
“但那是在他看见我⋯⋯呃⋯⋯”
“是的,好吧,那场面也没让我狂喜。但至少他没看到接吻。”
Harry剧烈地脸红了,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Hermione,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对吗?”
“我能向你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她挤出一句话。
“你最好了!”
“而你在玩火。非常漂亮的火焰,但依然危险!”
Harry给了她一个奇怪、遥远的眼神,陷入沉思,“你知道,我曾经觉得Malfoy有点丑,那张瘦巴巴的苍白的脸,还有那种冷笑⋯⋯”
Hermione受不了地翻翻眼睛。“男孩子们!”她挥动魔杖解除了静音咒,然后走出房间,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嘀咕着又笨又瞎的男孩们。
Harry没等到她关上门。她刚走开,他便跳下床,绕过屏风。他发现Draco蜷缩在自己床上,假装睡觉但明显没有成功。
连接告诉他,另一位男孩的防御再次升起,情绪重新回到控制之下。Hermione的到来不仅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也给了Draco时间来武装自己,抵御下一场类似的情形。Harry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他问,“你还好吗?你在发抖。”
“在这里我一直感到冷。”
Harry毫不犹豫地把脚挪到床上并拉过毯子。他不敢更加靠近Draco,于是背对他躺下,缩在床边。在他身后有一阵轻微的骚动,然后他感觉到Draco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
Harry在连接中感到头痛欲裂,他熟练地送出一股安慰的力量。随着疼痛消失,Draco叹了口气。
“你想聊聊吗?”Harry问。
“不。”他犹豫一下,然后更轻柔地说,“现在不想。”
“你生我的气吗,Draco?”
另一个男孩摇摇头,动作很轻,Harry感觉到背上的活动。他的紧张随着Draco的回答而消失,一时间,他闭上眼睛,唇边露出放松的微笑。现在这样便足够。他感到无比满足。
*** *** ***
Hermione没有急于返回休息室。她不大想面对Ron以及说服他的艰巨任务,让他相信对Harry的忠诚包括允许Draco Malfoy四肢健全地活下去。为了给自己延长时间,拖延不可避免的灾难,她找借口在城堡中游荡。她在图书馆待了一段时间,阅读血液连接的相关资料。溜进厨房向家养小精灵讨一块点心。然后走上猫头鹰棚屋与Hedwig聊了会儿天,她告诉自己Harry会感激她关心他的朋友。
直到接近晚餐时间她才终于把脚步转向休息室。城堡东侧的走廊变得昏暗,火把尚未点燃。Hermione在黑暗中行走,但道路如此熟悉,让她不假思索,直到她接近胖夫人肖像,肖像旁的一个黑影动了。
Hermione停下脚步,迅速抽出魔杖。“荧光闪烁。”
光球从她的魔杖中射出,落在肖像旁的一个庞大、笨拙的身影上。在蓝光之中,她立刻辨认出布丁碗发型和呆滞的表情。
“Crabbe!说实话。你除了鬼鬼祟祟躲在走廊中就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吗?走开!”
“我需要和你谈谈。”
“走开!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Crabbe慢慢走向她,忽视她愤怒的排斥。“告诉我Malfoy和Potter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
“那么你需要和Dumbledore谈。”她没好气地回答。
“好吧。你陪我去。”
那让她吃了一惊。“什么?”
庞大的身影耸耸肩。“我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我也从没和他说过话。我是指面对面。所以你和我去。”
她愤怒地叹了口气,试图推开他。“我有比带你散步更好的事可做,Crabbe。”但他没有动,当她想从他身旁绕过去时,他走过来挡住她的路。“这不好玩!”
“我不是在开玩笑。听着,Granger,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猜我也不怎么喜欢你,但这很重要。我需要知道Malfoy怎么了。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留在这里,留在城堡中,还是说Dumbledore在强迫他。并且我现在就需要知道。”
Hermione终于发现他声音中的真诚。她不再推他厚厚的肩膀,而是抬头看向他的脸。他的嘴巴在担忧中抿紧,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其中毫无平日的迟钝和愚蠢。这是一个脑中思考着严肃问题的男孩。
“好吧。为什么你需要知道?”
Crabbe往她手中塞了一张湿乎乎、皱巴巴的羊皮纸,说,“看看这个。”
Hermione念完它,脸上失去血色。“哦,我的天!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上午。我试着告诉Malfoy,但失败了。然后我来找你。我想我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了。”
“为什么你不把它给Dumbledore看?”她几乎要尖叫。
他再次做出标志性的耸肩。“我不知道那是不是Malfoy想要的。”
“当然是他想要的!Crabbe,你这傻瓜,他[i]选择[/i]留下,如果他父亲强制带他离开⋯⋯”她的脸上再次失去血色,她咽下慌乱的话。如果Malfoy在连接依然存在的情况下被绑架,她甚至不愿去想Harry会怎么样。那想法太可怕。“我们必须马上把它给Dumbledore看。”
“我不要自己去找校长。”
“我会和你一起去。但我不⋯⋯”
突然,走廊中仅剩的一点余光消失了,一阵恶心的寒冷覆盖上Hermione的皮肤。她发出一声惊呼,抓住离她最近的坚实物体Crabbe,膝盖几乎要支撑不住。他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之大让她手掌麻木。
“那是什么?”他问,声音充满恐慌。
“摄魂怪!”Hermione颤抖着松开他。她疯狂地四处张望,但走廊上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光源就是她的魔杖,现在是一团小小的、苍白光球,对抗着摄魂怪的诡异黑影。
“快来,Crabbe,快来!”她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穿过长廊。他反抗了一下,然后在她旁边拖沓着脚步奔跑。“我们必须找到Dumbledore!”
他们一起逃离弥漫在城堡中的执着的黑暗。
McGonagall生气地看了鸟儿一眼,但没有赶走它。“谁寄来的?”她向Dumbledore手中的信点了下头。
“让我们瞧瞧。”
Dumbledore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信上。它没有被封印或标记,只用一根皮带捆住并滴了一滴绿色的蜡。他能感觉到密封信笺的保护咒语刺痛他的指尖。他轻松撕开蜡封并解开带子,咒文没有阻止他。然后他打开羊皮纸,轻轻迎向身后的火光。字迹清晰整洁,他立刻辨认出来是谁的笔迹。
[i]校长,
我们于今天傍晚动身。在一片漆黑中寻找袭击者。我很抱歉救援没能更早到达,尽管凭对您的了解,我完全不担心城堡内的人们。我们花了一些时间才凑集足够的人数,很多人担心一旦离开,家人将得不到保护。
我们的情报无法确定神秘人的地点,但他不在Hogsmeade。这让我们有理由担心对Hogwarts的袭击是为了把我们引出来。您将会理解为什么我们无法不顾家人的安慰而立刻动身营救你们。但现在行动开始了。
您可以在陋居联络到我。只能使用猫头鹰。Arthur报告说飞路网不安全,我们从过去的经验中得知敌人多么擅长窃取它。我们在不同的地点寄出四封信,希望有一封能到达您的手中。请放心,所有信件都被严密保护。即使落入敌人之手,也不会泄露任何情报。
向Harry转达我的爱。
Snuffles[/i]
Dumbledore把信仔细卷好,隔着桌子递给McGonagall。她很快看完,眉毛担心地皱在一起。当她抬头看Dumbledore时,嘴角也皱了起来。她看起来十分严厉。
“Sirius有可能是对的吗,Voldemort只是佯攻?”她问。
“当然有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他一定知道凤凰社成员会来营救我们,并将留下他们的家人。”
“是的,但我们已经占用了所有的食死徒和摄魂怪的精力。他们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而不是埋伏在荒郊野外袭击成员的家人们。”
“只要他们不在学校结界内,就可以幻影移形⋯⋯”
“而我们的势力能发现他们这么做,并回到家,等待将他们单独击破。”Dumbledore摇摇头。“不,他想要我,他想要这座城堡,但和往常一样,他聪明得有些对自己不利。他想把这些孩子们当成对抗我的武器,强迫我尽全力保护他们,留下便于袭击的缺口,然而,他却把我关在我的要塞中,身边是最强大的同盟,并且让这一代最脆弱和最有价值的巫师们——这些孩子——安全待在他碰不到的地方。他的袭击在我们击退食死徒的第一夜就失败了。如果他在我措手不及只顾得上学生们的生命时都无法打败我,他将永远不会打败我。”
“我衷心希望你是对的,Albus。”
他对她微笑,眼中闪着光芒。“如果我错了,你可以说‘我告诉过你。’”
*** *** ***
Harry听从Dumbledore的建议换了衬衫。他还允许Pomfrey夫人把他弄干净,大惊小怪地塞给他各种魔药和治疗品,让他躺在堆满枕头的床上。她尚未摆脱今天早晨的母性情怀,医务室里除了Draco——正昏迷不醒——和Harry之外,没有其他人能让她悉心照顾。但她刚把屏风拉上留给他隐私,他便抛弃了自己那张无比舒服的床,爬上Draco的。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做过得最理智的事情,想想Draco醒来时那不可避免的反应,但Harry完全没心情在乎。他的整个身体在疲惫中持续疼痛,他受不了再睡在椅子上,而在自己的床上宽敞得过分的空间中他也无法放松,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挤进Draco的窄床,希望在Slytherin把他头朝下扔到地上或者把他变成蟑螂之前能够睡上几个小时。
医务室的床不是给两个人睡的,但Harry不在乎空间的狭窄。在他身旁沉睡的温暖身体带给他的慰藉胜过Pomfrey夫人所有的枕头和自动拉伸毛毯。几天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放松。Draco的后背贴着他的身侧,Draco赤裸的脚勾住他的腿,他渐渐入睡,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在睡意朦胧之中,Harry翻到一侧,膝盖蜷缩,充满保护欲地环住旁边比他更小的身体。他的脸埋在散落于枕头上的金发中,呼吸落在Draco的颈后。他睡得深沉又幸福,梦境带来温暖而不是恐惧。
Harry从其中一个梦中突然醒来,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极度尴尬的姿势。他的身体迅速后退,脸红得发烫,喉咙中发出一声纯粹苦恼的低吼。Draco躺在他的左臂上。如果他把手抽出来就一定会吵醒另一个男孩,此刻绝对不是正确选择,于是他动弹不得。他躺在背上,手臂渐渐发麻,眼睛呆呆盯住天花板,身体以最让人羞耻的方式背叛他,Harry忍住另一声呻吟,无声诅咒自己的悲惨、疯狂、难以置信的人生。
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Harry也许不是很了解爱情,但他知道这点。他的青春期在战场上度过,为自己和整个世界的生存而战斗,而不是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温室后和女孩子亲热。他接受了自己人生的怪异,因为他毫无选择,但他假设,迟早,他能休息一下。Voldemort会走开,感觉无聊,去度个假,修剪他惊人的长指甲并留给他五分钟空闲时间,Harry能有机会弄懂普通的青春期性欲是怎么回事。他总有这一点点权利!对吗?
错了。Harry Potter,活下来的男孩没有。Draco喜欢称呼他的,该死的完美Potter没有。Harry Potter不得不在一个冬季的清晨醒来,在全面战争之中,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男孩怀有疯狂的性欲,那个男孩发现之后很可能用一只勺子把他开膛剖腹!如果那还不够,他是如此彻底、如此愚蠢地爱着他,以至于很可能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那里等他动手!他的典型风格。而其中真正最滑稽的部分是,这是Harry自找的。他比黑魔王更胜一筹,他把自己的人生复杂到Voldemort谋划一千年也达不到的程度。
Harry向Draco脑后瞥了一眼,不管怎么努力也抑制不住脸上愚蠢的微笑。这片混乱中的一个亮点是Lucius Malfoy发现后将死于中风。当然,前提是Harry能活得久到把Malfoy气死,而现在看起来情况并不乐观。另一个亮点是,无论即将发生什么,Harry都有三天离经叛道的幸福回忆可以带进死后世界。
想到这里,他的荷尔蒙又兴奋起来,自己的死亡带来的压抑情绪立刻烟消云散。他发出一声低吼,试图翻身,差点扭到胳膊。他的手完全麻了,肩膀感觉像针垫。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重?”他对毫无自觉的Draco轻声说。“起来,Malfoy,饶了我吧。求你翻个身。”
睡着的Malfoy似乎和清醒时一样对Harry的小花招完全免疫。他甚至没抖动一下。Harry做了几次深呼吸,希望叛徒般的青春期身体能变规矩点,并把自由的那只手放在Draco背后。他轻轻用一只手推着,把另一只手从男孩身下抽出来。他几乎以为自己可以成功拜托困境,这是Draco突然动了,他坐起来。
“怎么?”他含糊地嘀咕。
“没什么,”Harry轻声说。“继续睡吧。”
Draco透过凌乱地垂在眼前的头发看着他,眼睛睁开但充满睡意。“Potter?是你吗?”
“是我。睡吧,Malfoy。”
“好吧。”Draco躺回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几乎眼睛还没闭上就再次失去意识。
Harry坐起来,透过肩膀看着他的脸,又一次露出愚蠢的微笑。他坐起来按摩手臂几分钟,让血液重新流回手指,同时利用这个不受咒文打扰的机会观察Draco的睡颜。但那很危险。他的身体怎么也不肯放过他盯着Malfoy看那么久。
Harry迅速命令自己遵守规矩,背对着男孩躺下来,让自己睡一会儿。他无法摆脱脸上傻乎乎的笑意,所以他放弃地闭上双眼,安心地想着无论谁走过看到他在睡眠中微笑,都会以为他梦到Quidditch决赛。
*** *** ***
Crabbe几乎一个人占据了整间休息室,六年中他第一次坐在壁炉旁最好的椅子上。任何其他情况下,他都会享受这种新奇的体验,然而今天他的脑中有比休息室等级秩序更重要的事情。重要得多的事情。
他鬼鬼祟祟地回头确认没有人走进来,随即从长袍中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并将它展开。自从今天早晨Hagrid给了他这封信之后,这是他第四次或第五次阅读。他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Crabbe不信任自己的记忆,当他想认真思索某件事时,需要它就在眼前。
信是Pansy Parkinson寄来的,她的字迹像她一样歪歪扭扭,花里胡哨,惹人讨厌。有些字他难以辨认,尤其是加了几道下划线的地方,但他觉得现在为止他已经掌握了重点。信中写道:
[i]亲爱的、[u]勇敢的[/u](两道下划线)Vincent,
我们要来救你了!Draco的父亲有个计划。他说不会让Draco在城堡里多待一个晚上,那个老蠢货会对他做可怕的事情,但他需要你的帮助来找到他。今天晚饭后待在Slytherin地下城。我不知道Malfoy先生会派谁去,但有人会去那里见你,你将带他去找Draco。
我们就[u]依靠[/u]你了,Vincent!你是我们拯救可怜的、亲爱的Draco的唯一希望。我们真的[u]必须[/u]让他离开Potter!!想到他们对他做的事我浑身[u]颤抖[/u](三道下划线)!
别告诉任何人。做好准备。并且谢谢你,Vincent!如果你能救到Draco,我会永远感激你,甚至告诉你父亲你是凭自己的实力考到了B!
Pansy[/i]
Crabbe紧张地咬嘴唇,呆呆看着那封信。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他必须告诉某人今晚Malfoy先生会闯入城堡。问题是,告诉谁?他该告诉Draco吗?还是Snape?
他已经两次尝试通知Draco,但两次去校医院时,他都发现Malfoy在睡觉,Potter还在那里。Snape很容易找到——他的办公室就在大厅尽头——但Crabbe无法彻底确定Snape站在哪边,他不敢给他看如此重要的消息。如果Snape决定帮助Malfoy先生怎么办?如果Draco想要他帮助Malfoy先生怎么办?如果Crabbe阻止了营救行动后Draco为了报复而把他变成某种恶心的生物怎么办?如果他没有阻止,食死徒把Draco带离城堡,但他其实真心想要留下该怎么办?
这一切太复杂,Crabbe真心希望自己没对Slytherin们撒谎,让自己陷入如此困境之中。如果能和Malfoy谈谈该有多好!但Potter总是在场,观察着他,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在Crabbe弄清楚Potter为什么在那里之前⋯⋯
Crabbe的表情突然变得坚决,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也许他不能和Malfoy商量,但还有一个人知道所有答案。她永远知道所有答案。这一次,他会让她注意听,因为这一次,他有一封信来证明自己不是又一个想找麻烦的卑鄙Slytherin。他抓紧那封信,大步走出地下城,寻找Hermione Granger。
*** *** ***
Draco从黑暗与安宁的舒适之地中渐渐醒来。他不大想醒过来。很长时间里他第一次彻底放松。只是躺着便感到轻松和愉快。可他的大脑并不配合,并坚持把他带回意识之中。回到饥饿、口渴和恐惧之中,回到脑中的痛苦和手臂上的灼烧之中。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不是自己的床——他的额头靠在某人呼吸平缓的后背。某人穿着病房睡衣——带蓝色细条纹的白色法兰绒布料——正睡得很熟。Draco躺在右侧,左手环在某人胸前,脸几乎完全埋在法兰绒衬衫里。
Potter。这个名字出现在他模糊、疼痛的脑海中,Draco好奇这为什么没有让他更加生气。Potter。他和Harry Potter躺在一张床上,舒服地靠着他的后背,一条手臂亲密地环住他,仿佛在意识察觉之前他的身体便早就知道对方在那里并欢迎他。但现在他的意识察觉到了,他该如何反应?看到Potter躺在身边,难道他不应该感到暴怒和厌恶吗?是的,他绝对应该,但他并没有。他感到⋯⋯害怕,然而在连续几天只感到害怕之后他已疲惫不堪,这种感觉变成一种虚弱的不安,在他胃里旋转。
他非常小心地收回胳膊,从Potter身旁翻身。左手动起来会疼,但不像之前一样疼。这只是普通程度的疼痛——凶狠,但不超常——他能毫无困难地承受住。毕竟,当黑魔王在你脑中漫游过之后,几处烧伤算得了什么?他的头部刺痛,仿佛在回应他的思绪,他忍住一声呻吟。
他短暂地想到叫醒Potter,从而用血液连接抑制骨头中的震痛,但Draco打消了那个念头。Potter醒来,说话,用狗狗般忧伤的大眼睛看着他是个坏主意。非常坏。他不需要Potter。他需要食物和水和其他值得考虑的事情。不幸的是,无论他的思绪飘向何处,那里总是充满危险,迟早,Potter会在其中出现。
他掀开毯子滑下床,尽量不吵醒另一个男孩。赤裸的脚下的地板很凉,他有点发抖。突然,他无比想要爬回毯子里,再次把脸埋在柔软的法兰绒衬衫中。当他躺在Potter身后时头并没有这么疼,Potter的体温比Draco的更能温暖床铺。他总有这种问题。不能聚集足够的体热对抗Hogwarts的冬天,不像Potter,如一团开放的火焰般释放热量。
Draco压抑着回到另一个男孩的亲密安慰之中的渴望,走向最近的窗户。他能感觉到连接随之拉紧,拉扯他的胸膛,但他走得不够远,不会真正疼痛。窗户很高,呈拱形,宽宽的窗棂间镶嵌着沉重的玻璃,扭曲了窗外的景象,但Draco能透过窗户看到Hogwarts的绿色场地和冬季的灰蓝色天空。他把额头靠向冰凉的玻璃,闭上眼睛,希望能摆脱体内的痛苦和残留的虚弱。
一阵声音传来,被距离和紧闭的窗户所模糊,但仍能辨认。Draco直起身,皱着眉,倾听着。
“你知道不是那样的,”第一个声音说。是Dumbledore,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冷静和自制。
“我知道你是个懦夫,你违背了誓言!”另一个声音喊道。
Draco的胃在恐惧中收缩。他不由自主地打开窗户。一阵冷风吹进,带来父亲的声音。
“你发誓会释放我的儿子!你以血与火起誓!”
他的父亲在Hogwarts,对校长咆哮怒火⋯⋯他的胃里又是一阵起伏,Draco不得不抓紧窗台支撑双腿。尽管很冷他仍在流汗,脸在痛苦和恶心中扭曲,努力压抑喊出父亲名字的冲动。
“我遵守了承诺,Lucius,”Dumbledore冷静地回答,“并且你也知道。看看你的手便会知道誓言的判断。”
“它毫无意义!你篡改了咒语!我知道你是什么人,Dumbledore,我不会落进你的圈套!我来接我的儿子以及寻求满意,在得到之前我不会离开!”
“Draco不是我能交出的,也不是你能要求的。他是一名年轻的巫师,有权力选择自己的道路,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Dumbledore理性的话语像一剂醒神剂。Draco惊讶地听着,感到心中的恐慌消失了,痛苦也随之减缓。他不必听从父亲的吩咐。Dumbledore不会允许Lucius把他带出城堡,咒文也不能继续强迫他服从。存在于他心中的可怕、扭曲的痛苦现在只是意识里的残留而不是来自凶恶的咒文。当父亲再次开口时,Draco几乎是冷静地倾听着。
“我的儿子永远不会选择你而不是他的亲生父亲,除非他是被你强迫!我知道你的手段,Dumbledore!你说着选择和权利的陈词滥调,却同时按自己的喜好扭曲别人的思想,剥夺年轻巫师们的意志和力量。但你不会成功祸害Draco。他是我的儿子!他不会被你这种人利用!”
Draco感觉声音似乎是从近处传来,尽管在魔法扩音后奇异地回想于城堡墙壁间,迷惑他的方向感。想到他的父亲正站在学校场地上,他感到好奇和异常恐惧,他探出窗外寻找声音的来源。他几乎立刻发现Dumbledore,站在最近的塔顶,紫色长袍与白色长发下的身影看起来既十分渺小又无比威严。校医院的位置给了他清晰的视野,能看到整座塔和护墙边的发光人影。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父亲,因为他在地上寻找他。直到抬头看向高塔时他才发现他——漂浮在半空中,离Draco的窗户不到一百英尺。
惊讶之中,Draco迅速后退躲在一边,在他和父亲之间竖起一道坚固的城墙。对父亲可能看到自己的恐惧让他的心脏跳得飞快,但他忍不住绷紧身体倾听下一段话,即使危险。他们在讨论他的未来。他的监禁或是自由。他的生命或是死亡。
“离开这里,Lucius,否则我会召集Hogwarts教师们将你赶出去。”
“随你怎么威胁,Dumbledore,”他的父亲一声冷笑。“你的权力在城堡大门之外无效,很快它将无法冲破你破碎的尸体!别犯错误。我会得到满足,我会得到我的儿子!”
“那么你将不得不杀死我,”Dumbledore平静地回答,声音中没有泄露任何情绪,“如果你想得到他,我将不是你需要杀死的最后一个人。在这座城堡中他不是犯人,Lucius,而是你为我们创造的一只军队中的自愿成员。你给Hogwarts带来战争。你强迫Draco和城堡内每一个孩子做出这种选择。如果你现在发现失去了儿子,除了你自己又能责备谁呢?”
“让他亲口向我承认他的选择!让我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然后,也许,我会相信你!”
Draco的心脏在痛苦中抽动,他双手抱胸试图振作起来。他的一部分害怕Dumbledore会同意,他将不得不面对父亲。另一部分绝望地想见Lucius,那种渴望让他窒息。
“不。”听到那个字,Draco的喉咙松开,身体在放松中瘫倒。他大声喘气,空气猛地流进肺里。“我不在乎你相信什么,我不会只为了满足你顽固的自负而把Draco暴露在你的怒火之下。”
“你不让我见他?”Lucius听上去难以置信。
“我不允许。你义正言辞地大喊大叫,Lucius,但只要看一眼掌中的誓约就会证明我的话并否定你的要求,无论是Draco的生命还是我的。无论你如何嘲笑,誓约已被缔结。你放在儿子身上的咒文已经被打破。他不再从属于你的要求。”
“这是你在捣鬼!”
“如果那就是你所相信的,请自由地相信吧。我能理解你为何如此痛恨放弃对Draco的控制。他是个优秀的男孩。他在Voldemort的怒火之下反抗他的全力攻击,否定黑魔王的胜利,并活下来继续抗争。别误会,Lucius,他将继续抗争。他继承了你全部的标志性固执以及强烈的,虽然经常被误导的,忠诚。现在他选择把忠诚献给我们的事业,他将用尽天赋中的热情和优秀来对抗Voldemort。”
“你怎么敢谈论他的天赋,你这热爱麻瓜的叛徒?!”
Dumbledore听上去似乎在笑。“你想否认你是他的父亲吗?你不认为现在有些太晚了吗?不,Draco骨子里是个Malfoy,并且感谢他,那有可能成为值得自豪的事。”
他的父亲发出愤怒的哼声,根据Dumbledore接下来的话,他一定把手伸向魔杖。
“别忘了你身处何地,Lucius!如果你把魔杖指向我,不受誓约判断的阻止,那么你便是将自己至于它的保护之外。”一阵漫长、炽热的停顿后,Dumbledore继续严肃地说,“在你还有机会的时候离开此处。你我之间已无更多事务,你也和城堡中的其他人无关。”
“你没有赢得这一战,Dumbledore。”
“那十分明显,但我也没有输。在那之前,这次谈话结束了。”
Draco僵住了,绷紧神经倾听父亲的回复,门关上的声音,轻声念出的咒语,任何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的迹象。他只听到永恒延续的寂静,将他的神经磨成一片废墟。
“看起来,他知道了。”
Potter!Draco一时屏住呼吸,他几乎转过头,但及时制止自己。如果他转身面对Potter,就不得不面对那双眼睛,他做不到。不是现在。只要看一眼那副愚蠢的眼镜之后惆怅的目光,他就会彻底崩溃。
“对不起,Draco。我真的很抱歉事情不得不以此收场。”
Potter什么时候开始直呼他的名字?他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略带沙哑、略带温柔的语调?这比那双眼睛还要糟糕!如果他不闭嘴⋯⋯
“你真的认为一切结束了吗?”Draco听到自己这样问。“父亲会真的放手吗?”
“不会,但Dumbledore不会让他抓到你。他答应过会保护你。”
Draco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不在乎Dumbledore的保护。我不是为他留下来的。”
一阵漫长悠久的停顿,Draco能感觉到Potter站得很近,他的体温坚定地辐射在他背上,他的呼吸落在Draco耳边。终于,Harry说,“我知道。”
Potter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在他冰冷的皮肤上散播热量。他在触碰之下颤抖,但没有力量脱身。在悠远深邃的内心,他的一部分开始哭泣。他闭上眼睛抵抗日光的明亮和令他害怕的亲昵。不幸的是,在黑暗中Draco能清晰地感受到他。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既柔软又严酷,诉说着他并未许可的话语。“你什么时候发现的,Potter?”
Potter,身为一名Gryffindor,拥有与生俱来的愚蠢,却没有问他指的是什么。也许是连接向他泄密。也许是其他原因。但他不需提问便已理解并回答了真正的问题。“我逐渐明白的,在过去几天中。”
“你的理解力有点差,不是吗?”
“是啊。”温暖的手愈发抓紧他的肩膀,让他感觉到对方的重量。“但我有六年的敌意需要解决,所以我猜两天还不坏。Dumbledore说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但我们太年轻和害怕而无法理解。所以选择彼此仇视。”
“我从没有选择。”
Potter的声音有点不稳,“你的意思是?”
“我从没有选择过。是你选择。还记得火车上的第一天,我向你伸出手吗?”
“我没有。”
“那一天你为我们两人做出了选择。”
“你⋯⋯你总不能告诉我这些年你从不恨我,却是那种表现!”
“噢,我恨你,足够真实。你侮辱了我然后走掉。我发誓要让你后悔。”
“好吧,你成功了。我在学校中的一半时间都在后悔当初遇见你。”
Draco很难压抑Potter的话带来的心痛。他知道这些年来彼此的积怨和伤害只能怪他自己。他本可以在任何时候停止——只是他不能。停止向Potter发泄他持续不断的嫉妒和仇恨意味着失去与他的所有联系,那是不可想象的。
他几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必须以某种方式把Potter带到自己身边,如果他不能凭自己的意志作为朋友到来,那么Draco不得不强迫他作为敌人和对手到来。这和他父亲的召唤咒一样不容反抗。那是他的一部分,他需要让Harry Potter看着他,如同需要他的四肢或心跳 。而现在⋯⋯现在他心中太多恐惧甚至不敢转身注视他的眼睛。
“对不起,”Potter仍用那种沙哑、温柔的声音说。“我不能回到过去改变一切,但我很抱歉我的选择让我们做了这么久的敌人。”
“别再道歉,”Draco轻声说。
“我不能。我有那么多事需要⋯⋯”
“[i]停下[/i]。Potter,你真的以为我在外表之下其实是什么天使吗?我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所以醒醒吧。你拒绝我的友谊是正确的。你侮辱我是正确的。只因为我没有⋯⋯只因为⋯⋯”他无法想下去,他的喉咙和肺拒绝合作。他在泪水中哽咽,类似一声呜咽的可怕之物抓紧他的胸膛,将话语拧出。
Potter的手再次抓紧他,让Draco转身面对自己。Draco低着头,于是不必面对那双正盯住自己的苔藓绿眼睛。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的眼睛,集温暖、生动、暗淡、忧伤于一体。他转而盯住Potter赤裸的脚趾,等待着。
Potter没有放开他。他的手滑下Draco的手臂,直到抵达左手。然后他小心翼翼举起那只手,转过来看着手掌上缠绕的厚纱布。绷带覆盖住一个深刻的不整齐的烧伤,是召唤咒文的形状——伤口深到破坏了手上的肌腱,麻木了部分手指——还有飞溅的水晶碎片留下的三角形切伤。
“你为什么要碰咒文?”Potter突然问。
Draco耸肩,不自在地意识到左手仍在Potter的双手之间。“其实我不知道。它在⋯⋯对我说话。呼唤着。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把它从袋子中倒出来了。”
“Voldemort。”Potter的手指把他的手翻过来,支撑着,覆盖住他冰冷、麻木的手指。“我能治好它。”
Draco瞬间感觉体内涌出一股力量,手上的疼痛几乎完全消失。他无声抗议,想把手从Potter手中抽回来。Potter的手指抓紧,拉住他,他在连接中做的把戏让Draco感觉不到被抓紧的压力。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Potter,发现另一个男孩正深深看着自己,他的绿眼睛从内部散发光芒,既让Draco惊叹也使他害怕。他再次试图抽回手,这一次,Potter放开。但眼神追随他,穿透他,粉碎他,定住他,让他像纸片上的虫子一样蠕动着死去。[i]别那样看我![/i]他无声哭喊。[i]好疼!好疼好疼好疼⋯⋯[/i]
“我不会伤害你,”Potter小声说,Draco感觉自己的胃沉到地板上。
“你为什么像那样看着我?”Draco轻轻问。
“哪样?”
“那样。就像⋯⋯你在享受这一切。”
Potter漂亮的黑色眉毛在眼镜边缘抬起。“可我确实在享受。”眉毛落下,他的手再次放到Draco的肩膀,他的脸在某种感情中变得柔和,Draco拒绝承认是什么感情。“我不会伤害你,”他温柔地重复。
Draco彻底失去力气。他不能动,不能思考,不能说话。他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Harry Potter靠近他,低头印上他的嘴唇。在那一瞬间,他停止呼吸,也许甚至停止心跳。世界彻底变黑,Draco知道他终于无可挽回地疯狂。
一声轰鸣。
“Harry James Potter!我需要和你谈话![i]现在[/i]!”
黑暗化为使人眩晕的光点与色块。Draco的心脏猛地重新跳动,Potter放手时他稍微有些不稳。
“Hermione?”Potter慌张地说。“你怎么⋯⋯”
“我说,[i]现在[/i],Harry!”
Draco离开他和冲进来的Granger,一只手放在嘴上,眼中因震惊而茫然。Potter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被Granger拉着胳膊拖走。她无比愤恨地瞪着Draco说,“我们不需要听众!”
“但是连接,”Potter试着抗议。
“我看起来像个不可救药的傻瓜吗?”
她拽着Potter走出几个病床之外,然后专横地挥舞魔杖,所有声音立即被屏蔽。Draco能看到他们,但听不到一句话。Draco继续用手背挡住嘴巴,绝望地压抑越来越强烈的恶心感,他爬回自己的床上躺下,靠近Potter和Granger,紧紧闭上双眼。
他不要哭。他不要呕吐。他不要回想Harry Potter刚吻了他,那几乎使他疯狂但他并不在乎⋯⋯并不在乎⋯⋯
Harry跟随Hermione因为他别无选择,但当她把他拉到床上坐下来面对他时,他并没有看她。他的眼睛越过她的肩膀看向Draco,他蜷缩在床上轻轻颤抖,看起来很混乱,这让他一阵心痛。
“Harry!”Hermione警告地低吼,他不情愿地看向她的脸。“集中注意!”
“你选择了一个很坏的时机来聊天,Hermione。”
“从你的角度来看是这样,对吗?这很重要,Harry,我认为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在你和Malfoy变得过于亲密之前。”
他的视线再次转向Draco,Hermione发出又一声愤怒的低吼。她跳下床,大步走向最近的隐私屏风,把它打开并拖过来挡住Harry的视线,让他看不到另一张床。Harry叹了口气,英勇地压抑住突如其来的扼死Hermione的冲动。
为什么?他怀疑,每次他好不容易抓住Draco放松警惕的时机,总有人来打扰他们?是阴谋?还是说他只是拥有整个巫师世界中最差的运气?他甚至在亲吻Malfoy!就在这里,不到两分钟之前,他吻了Draco一下,并且没有被一拳打在脸上作为报复。他有机会发现Draco对此的感受吗?没有!他有机会再做一次吗?没有!如果Hermione再给他五分钟,他就能说完所有需要说的话,告诉Draco他爱他,并使他相信,以及确定他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中有关于父亲之外的事可以考虑!他甚至也许会有机会发现Draco是否对他抱有同样的感觉,一劳永逸地发现他们的灵魂羁绊是否真的因爱而生,而不是恨。
真的,Hermione在他真正开始之前闯进来,现在Draco是一个人。Harry面对一只暴怒的Hermione。他们二人都既困惑又尴尬,只有神知道Draco在想什么!Harry能杀了她。他爱她,但他能愉快地杀了她。如果她再对他教训Draco,他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我做了些关于血液连接的研究,”她实事求是地说。她的愤怒似乎在Malfoy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后便蒸发了。
Harry翻翻眼睛。“你当然。”
“这不好笑。连接的力量不可思议。”
“我知道。我是运用它的人,记得吗?”
“但你真的理解它是什么吗,Harry?你理解现在你和Malfoy的联系有多强吗?连接通过血液共享形成,但它超越了血液和肉体。它也是精神的联系。真正强大的连接甚至能让你感受另外一人的情感。”她看到他的表情,继续说,“我猜这是一个强大的连接。”
“是的。”
Hermione的头歪向一边,眼神锋利又睿智。“但你对此并无不满,是吗?”Harry摇头。“我原以为你会讨厌在自己心中体会到Malfoy的感觉,但你却喜欢这样。”
“不是⋯⋯不是全部。我能感觉到一切,你知道,甚至包括疼痛。并且我感觉到Voldemort。”
“我担心会那样。那很可怕吗?”
Harry抖了一下。“是的。但说实话,Hermione,最可怕的部分是知道Draco陷在我们两人的连接中,奄奄一息,而Voldemort正为了抓住我而把他撕碎。”
她睁大眼睛,悲伤地看着他。“我很抱歉你不得不经历那种体验。”
“但你不为Malfoy感到抱歉。”
“我为他抱歉⋯⋯某种程度上。我不喜欢他,Harry,也不信任他。但我能为任何不得不面对神秘人的人感到抱歉。”
“如果我请求你,你愿意对Malfoy温和些吗?算是帮我一个大忙?我理解你其实不能忍受那个自私、刻薄、讨厌的小坏蛋。”
“算是帮你一个大忙?也许。”Harry露出喜悦的表情,但Hermione用一个严厉的目光熄灭了他的热情。“但你必须先听我说完。”
“说什么?”
“连接。我知道你开始对Malfoy产生感觉⋯⋯”
“不是开始。我一直对他有感觉。”
“好吧,开始对Malfoy产生好的感觉,与你过去的坏感觉相对。这样公平吗?”
Harry不情愿地微笑。“公平。”
“我知道你对他的感觉改变了,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吃惊。我对血液连接了解得越深,就越料到这种事。你必须知道是连接导致了这一切。”
Harry的胃中一阵翻腾,他悄悄在裤腿上擦掉手心的汗。Hermione的话听起来与昨晚他和Malfoy单独在一起时对自己说的话惊人相似,那时他正试图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如果这是真的怎么办?如果他刚才亲了Malfoy是因为连接扭曲了他的情绪,而不是处于自己的真实意愿该怎么办?然后他记起那短暂的一刻,当他抓住Draco的肩膀,轻吻他的嘴唇,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真实意愿。
“你让这一切发展得有多远,Harry?”Hermione打断他的思绪。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尴尬地脸红,她残酷地继续说,“因为连接,你以为你爱上他,但这不会是真的。当他好起来,Dumbledore会断开连接,你们会回到彼此痛恨的状态。那时你会是什么感觉,如果你们已经⋯⋯”
“做过任何我会后悔的事?”
“正是如此。”
“不管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后悔,”他说,话语中的坚决让Hermione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他说了出来——吓人的、欣悦的话语,他本来准备保密,留到另一个时间,说给另一个人听,但那些话语无法安全地被隐藏——并且他在内心深处感受到它们的真实。“我爱他。他是我的一部分,一直都是,远在我们听说过血液连接之前。”
“哦,Harry。”
“别那么说。这又不坏!”
“这很坏,如果他不爱你。”
Harry只是耸耸肩。
“想想你在对自己做什么!”
“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会小心!”
他看着朋友,看着她脸上和眼中的恳求,做出苦笑,他的眼睛因没有滴落的眼泪而明亮。“我试过一次。没有用。你只能相信我,Hermione。”
“我确实相信你。”
“那就别为我担心。”
“为Harry Potter担心是我唯一的爱好。我曾试过集邮,但来Hogwarts之后不得不放弃。巫师不用邮票。”让他吃惊的是,Hermione突然靠过来抱住了他。“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但我为你担心,Harry。”
Harry笨拙地拍拍她的头,对满怀的Hermione Granger感到不知所措,他低头对着她蓬松的头发说。“没事的。没人要伤害我。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Hermione笑了,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在一切失控之前你总是这么想。他不爱你,Harry。他是个Malfoy,迟早,他会记起那意味着什么,然后你最好当心。他不爱你。”
“也许不,但那没有改变我的感觉。至少现在,我能为他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他需要我,Hermione。他是我生命中第一个需要我的人。”
她直起身用责难的眼神看着他。“不是那样!”
“我不是指需要我成为对抗Voldemort的武器,或者成为鼓舞人们战斗的符号。我是指作为一个人。作为我自己。Draco需要[i]我[/i],Harry James Potter,戴着打破的眼镜,长袍上有魔药污痕的男孩,而不是活下来的男孩。”
“哦,Harry⋯⋯”
“我还会告诉你一件事。我会从他父亲手中保护他,即使那意味着我必须亲手杀死Lucius Malfoy。”
“你真的不知道怎么小心,是吗?一个无比强大的死敌对你来说还不够吗?”
“Malfoy并非无比强大,他也不是我的敌人。他是个不配活下来的可悲的人。但只要他离Draco远远的,即使他永远活下去我也不在乎,随便他为Voldemort跑腿,召开食死徒大会。”
“我为了我们所有人希望,他能离Draco远远的。”
“他不会,”Harry严肃地说。Hermione给了他一个“哦,Harry”式表情,但没有做出评论。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防止她继续说教与Malfoy相处的危险,他问,“Ron在哪里?他不想来看我吗?”
Hermione脸红了,她抿紧嘴唇。“我让他回休息室。”
“[i]回[/i]休息室?他来过?什么时候?”
“我们第一次来看你的时候。你在睡觉。”
“哦。”现在轮到Harry脸红,他想起自己睡在哪里。
“是啊,[i]哦[/i]。你应该很开心他现在不在这里。他会在看到Malfoy的瞬间痛打他。不,”她修正到,“他会痛打你并杀掉Malfoy。”
“哦,天啊。”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他还有可能再和我说话吗?”
“他会的。问题是他会说什么。”看到他受打击的表情,她大喊,“哦,Harry,你期待什么?Ron只是凡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你却在⋯⋯与敌人通奸!”
“别这么叫他!”
他声音里的尖锐让她吓了一跳。她用担心的、让人不舒服的、洞察一切的大眼睛看着他并摇头。
“我会跟Ron谈谈,让他理解,”Harry绝望地说,“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你不明白吗,Hermione?现在回头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已经太晚了。太晚了!”
“我明白。”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看上去突然很疲惫。“我会和Ron谈谈。他不是真的不讲理,过去几天我一直在说服他。今天早晨,我几乎让他承认——几乎——Malfoy唯一的生存价值并不是用来喂巨型乌贼。这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让步。”
“但那是在他看见我⋯⋯呃⋯⋯”
“是的,好吧,那场面也没让我狂喜。但至少他没看到接吻。”
Harry剧烈地脸红了,他伸手拉住她的胳膊。“Hermione,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对吗?”
“我能向你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她挤出一句话。
“你最好了!”
“而你在玩火。非常漂亮的火焰,但依然危险!”
Harry给了她一个奇怪、遥远的眼神,陷入沉思,“你知道,我曾经觉得Malfoy有点丑,那张瘦巴巴的苍白的脸,还有那种冷笑⋯⋯”
Hermione受不了地翻翻眼睛。“男孩子们!”她挥动魔杖解除了静音咒,然后走出房间,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嘀咕着又笨又瞎的男孩们。
Harry没等到她关上门。她刚走开,他便跳下床,绕过屏风。他发现Draco蜷缩在自己床上,假装睡觉但明显没有成功。
连接告诉他,另一位男孩的防御再次升起,情绪重新回到控制之下。Hermione的到来不仅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也给了Draco时间来武装自己,抵御下一场类似的情形。Harry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几分钟的沉默之后,他问,“你还好吗?你在发抖。”
“在这里我一直感到冷。”
Harry毫不犹豫地把脚挪到床上并拉过毯子。他不敢更加靠近Draco,于是背对他躺下,缩在床边。在他身后有一阵轻微的骚动,然后他感觉到Draco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背上。
Harry在连接中感到头痛欲裂,他熟练地送出一股安慰的力量。随着疼痛消失,Draco叹了口气。
“你想聊聊吗?”Harry问。
“不。”他犹豫一下,然后更轻柔地说,“现在不想。”
“你生我的气吗,Draco?”
另一个男孩摇摇头,动作很轻,Harry感觉到背上的活动。他的紧张随着Draco的回答而消失,一时间,他闭上眼睛,唇边露出放松的微笑。现在这样便足够。他感到无比满足。
*** *** ***
Hermione没有急于返回休息室。她不大想面对Ron以及说服他的艰巨任务,让他相信对Harry的忠诚包括允许Draco Malfoy四肢健全地活下去。为了给自己延长时间,拖延不可避免的灾难,她找借口在城堡中游荡。她在图书馆待了一段时间,阅读血液连接的相关资料。溜进厨房向家养小精灵讨一块点心。然后走上猫头鹰棚屋与Hedwig聊了会儿天,她告诉自己Harry会感激她关心他的朋友。
直到接近晚餐时间她才终于把脚步转向休息室。城堡东侧的走廊变得昏暗,火把尚未点燃。Hermione在黑暗中行走,但道路如此熟悉,让她不假思索,直到她接近胖夫人肖像,肖像旁的一个黑影动了。
Hermione停下脚步,迅速抽出魔杖。“荧光闪烁。”
光球从她的魔杖中射出,落在肖像旁的一个庞大、笨拙的身影上。在蓝光之中,她立刻辨认出布丁碗发型和呆滞的表情。
“Crabbe!说实话。你除了鬼鬼祟祟躲在走廊中就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吗?走开!”
“我需要和你谈谈。”
“走开!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
Crabbe慢慢走向她,忽视她愤怒的排斥。“告诉我Malfoy和Potter发生了什么。我需要知道。”
“那么你需要和Dumbledore谈。”她没好气地回答。
“好吧。你陪我去。”
那让她吃了一惊。“什么?”
庞大的身影耸耸肩。“我不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我也从没和他说过话。我是指面对面。所以你和我去。”
她愤怒地叹了口气,试图推开他。“我有比带你散步更好的事可做,Crabbe。”但他没有动,当她想从他身旁绕过去时,他走过来挡住她的路。“这不好玩!”
“我不是在开玩笑。听着,Granger,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猜我也不怎么喜欢你,但这很重要。我需要知道Malfoy怎么了。我需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留在这里,留在城堡中,还是说Dumbledore在强迫他。并且我现在就需要知道。”
Hermione终于发现他声音中的真诚。她不再推他厚厚的肩膀,而是抬头看向他的脸。他的嘴巴在担忧中抿紧,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其中毫无平日的迟钝和愚蠢。这是一个脑中思考着严肃问题的男孩。
“好吧。为什么你需要知道?”
Crabbe往她手中塞了一张湿乎乎、皱巴巴的羊皮纸,说,“看看这个。”
Hermione念完它,脸上失去血色。“哦,我的天!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上午。我试着告诉Malfoy,但失败了。然后我来找你。我想我在这里站了几个小时了。”
“为什么你不把它给Dumbledore看?”她几乎要尖叫。
他再次做出标志性的耸肩。“我不知道那是不是Malfoy想要的。”
“当然是他想要的!Crabbe,你这傻瓜,他[i]选择[/i]留下,如果他父亲强制带他离开⋯⋯”她的脸上再次失去血色,她咽下慌乱的话。如果Malfoy在连接依然存在的情况下被绑架,她甚至不愿去想Harry会怎么样。那想法太可怕。“我们必须马上把它给Dumbledore看。”
“我不要自己去找校长。”
“我会和你一起去。但我不⋯⋯”
突然,走廊中仅剩的一点余光消失了,一阵恶心的寒冷覆盖上Hermione的皮肤。她发出一声惊呼,抓住离她最近的坚实物体Crabbe,膝盖几乎要支撑不住。他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之大让她手掌麻木。
“那是什么?”他问,声音充满恐慌。
“摄魂怪!”Hermione颤抖着松开他。她疯狂地四处张望,但走廊上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光源就是她的魔杖,现在是一团小小的、苍白光球,对抗着摄魂怪的诡异黑影。
“快来,Crabbe,快来!”她抓住他的手拉着他穿过长廊。他反抗了一下,然后在她旁边拖沓着脚步奔跑。“我们必须找到Dumbledore!”
他们一起逃离弥漫在城堡中的执着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