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守护神
Harry紧紧盯着门看。就Hogwarts的标准而言,这是一扇普通的门,但它给Harry带来好奇与警觉混杂的恶心感。这并非出于镂刻的黄铜把手,石拱楔石上雕刻的盘龙,或是那些能够发出像痛苦的灵魂在号哭般的声音的巨大铰链,当它们被触动时他感到如此不安。而是出于对这扇门昨天晚上并不在这里的绝对肯定。
当Pomfrey夫人在凌晨把Harry赶出病房,威胁他如果不肯自行离开就要用缚身咒绑住他让两只家养小精灵把他推走时,房间还很正常。更重要的是,Draco平静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今天早晨,Draco不在了,Pomfrey夫人也不见踪影,病床被推开露出这片墙壁,以及墙上神秘出现的门。
门的另一边穿来模糊的人声,提醒Harry有人在接近。他后退几步,刚好避开了冲出门廊的Pomfrey夫人。Harry绕到她旁边,试图越过她瞥见屋内的情况。她不赞同地对他咂舌,并把门关上。
“我不是让你去休息吗,Potter。你看上去糟透了。”
“Draco在哪里?”他问,并无视了她无关紧要的抱怨。
“在他的房间里。睡觉。”
“他的房间?哪个房间?我能见他吗?”
“在你和校长谈过话并吃过早餐之后。天啊,Potter!”当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看了时间之后,她大声说,“太阳才刚升起!”
“Pomfrey夫人,求您了⋯⋯”
“我猜现在让你去礼堂吃早餐根本没有用,对吧?不去?好吧,找张床坐下,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她挥手让他去房间另一边,对他挥舞着围裙,仿佛在赶一群小鸡。“快去。”
“我不饿!”Harry抗议。
“你当然饿。你十六岁!我知道你在担心,但没有必要饿着自己。现在,坐下!还有,你的伤口怎么样?”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道,“还疼吗?”
“稍微有点疼,”他含糊不清地说,回想起趴在床上让Pomfrey夫人把臀部的碎玻璃拔出来的记忆,他脸红了。
她慈母般地拍了拍他,然后走开了,同时自言自语,“十六岁!这两个活宝!这么年轻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我就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告诉校长的,不止一次⋯⋯”
Harry一直等到护士念念有词地走进办公室,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再次向门边走去。这一次,他没有犹豫。Draco在门的对面,Harry不要在这边等待入内许可。他伸手抓住巨大的黄铜把手。
“请说出口令。”
Harry吓了一跳并迅速把手抽回。那个声音——清晰、有教养的声音,让他想起圆顶礼帽和山羊胡——来自门本身。Harry看着它,寻找声源,可是除了厚厚的黑色橡木板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习惯了城堡中会说话的肖像,但没有习惯会说话的木板。
“请问⋯⋯您说什么?”Harry大胆问道。
“请说出口令,”那个声音重复道。
“我不知道口令是什么。”
“那么你不能打开这扇门,”声音干脆地对他说。
“可我必须进去!我应该在里面!”
在门能够作出回答之前,里侧的把手被转动,门开了。Dumbledore教授站在门口,从眼镜上方看着Harry。
“早安,Potter先生。我猜到那会是你。”
“教授,我⋯⋯”
“很高兴看到你在这里。我有话要和你说。”他转过身,说,“我们一会儿就好,Severus。”
“我就待在这里,”Snape回答,从Harry的视角看不到他。
“很好。Harry?请跟我来。”
Dumbledore挥了一下胳膊,示意Harry从门口退开,然后他走进医疗翼。门再一次迅速关闭,Harry没能瞥见屋里的任何情况。校长对着他生气的表情笑了。
“没必要对我生气,”他责备道。“我不会阻止你见Malfoy先生。”
“那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因为你不知道口令。”
Harry准备开口抗议,但Dumbledore眼中的闪光制止了他。目前为止他应该很清楚校长拥有全部答案和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法。拖延他或让他分心只能延长Harry的痛苦。Harry咽下心中不耐烦的话语,老实地问,“可以请教口令是什么吗?”
“稍等。跟我来。”
Dumbledore走到门廊左侧,转身面对空白墙壁。他举起魔杖,划过石壁并说,“Transparo。”
突然之间,墙壁消失了,Harry瞪着眼前的房间。它看起来像医疗翼主病房的小型复制品——从高大狭窄的窗户与大理石地板,到床边墙壁里的黄铜烛台。Draco躺在床上熟睡着。Snape坐在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上,阅读一本似乎来自图书馆限制区域的书。当他翻动书页时,一团烟尘从中升起。
Harry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身影,无法移开眼睛。Draco身上严严实实地盖了很多毛毯,这让他看起来很小——又小又脆弱。他的样子让Harry感到心痛。然而,奇怪的是,看到Snape教授如此耐心地等在他的床前,这让Harry感到安心。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感觉到冰冷、粗糙的石壁。“墙壁还在,”他自言自语。
“如果移开墙壁,把Malfoy先生关在私人房间里就没什么意义了。”
“那么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也看不到我们。只在这一侧是透明的。”
“他还好吗?”Harry轻声问,努力不让声音带上哭腔。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感谢Pomfrey夫人和她各种口味的魔药,他睡了一夜,没有其他事故。”
“但你把他关起来。”
“为了保护他,Harry。昨晚如果你和Pomfrey夫人反应不够快的话,他有可能会死。”
“我知道。”
“我们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再次发生,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其他人。”
“那些窗户怎么办?”Harry指着房间中后墙上高大、精美的窗扉说。“他用手轻松打碎过一扇那样的窗。”
“它们被施加了防碎咒语,包括房间中所有易碎品。”
除了Draco,Harry忧伤地想,但他没有说出来。
“这扇门能抵抗所有魔法和物理攻击,每个使用它的人都有自己的口令。这样一来,Draco便无法听到口令自己开门。”
“他被困在这里了?”
“他能和我们之中的一人一同离开,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口令。但我们现在不会告诉他。”
Harry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Draco在这个奇怪的房间中会很安全。他不会再伤害自己了。他不会在意门被锁着他不能出去,因为他的思维混乱得注意不到。只是一个房间⋯⋯只是保护他的一种方式⋯⋯
“只有这样,否则我们只能送他去St.Mungo’s,”Dumbledore柔声说。他温柔的语调让Harry明白老巫师完全清楚他在想什么。“我们认为他在这里会更安全,和我们在一起。”
Harry点头,仍然在努力控制自己。最终,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说,“你们怎样在短时间内准备了这个房间?”
“这是有求必应屋。”
Harry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它在七楼。有两个有求必应屋吗?”
“不,只有一个,通常是在七楼。但经过努力,我们成功劝说它转移了位置。”
“它不会消失吗?或者回到原来的位置?如果它带着Draco消失怎么办?”
Dumbledore咯咯笑了。“它在使用过程中不会消失,Harry,我从没听说过它带走学生。它甚至没带走过一只喝醉的家养小精灵。”
“好吧。”Harry怀疑地看向透明墙壁。他信任Dumbledore,但他不喜欢“劝说”房间移动的主意。一个不情愿的魔法房间带来的麻烦似乎会比它的价值更大。“现在我可以知道口令了吗?”
“当然可以。你的口令是‘狮心’。”
他的脑中浮现出Gryffindor狮子的图像,他微微笑了。“谢谢。”
Harry转向那扇门,然而Dumbledore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
“现在还不行,Harry。你需要好好吃顿饭,Snape教授也还需要一点时间。”
Harry既没想到Snape需要和Draco独处,也没想到他有资格这么做,但只需看一眼魔药大师便会理解Dumbledore是对的。刻薄、邪恶、惹人讨厌的Snape坐在那里,如此安静,如此耐心,他的表情放松得接近温柔,他的眼神不时飘向Draco脸上。
他看上去很难过,Harry想,也很疲惫。如果Harry曾经拥有过父母或者其他成年人的关心,他将辨认出Snape脸上的表情正是在孩子病床边坐了一整夜的父亲的表情。虽然Harry的经历无法让他理解他所看到的,他仍然感觉到悲伤、希望和虚弱纠缠在Snape心中,并奇怪地感到同情。
“我需要等多久?”Harry问。
“不会很久。我保证当他醒来时你将在他身边。”
Harry点头,转身背对房间中的景象。“我猜我可以去吃饭。”
“很好。吃饭时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昨晚的事。还有,你身上碎玻璃造成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Harry暗自抱怨并揉了揉受伤的臀部,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问他这个问题。这些年来让他著名的众多事迹中,拥有一个曾经扎满玻璃的屁股无疑是最让他尴尬的。一点也不夸张。
*** *** ***
“你在做什么?”Harry轻声问。
Draco没有回头,“看星星。”
Harry看向窗外被阳光照亮的操场。“现在是白天。星星还没出来呢。”
Draco没有回答,他仍然盯着窗外,头转向一边,于是Harry看不到他的被头发遮住一半的脸部线条。他坐在宽宽的窗口中,左侧肩膀靠着玻璃,赤裸的双脚放在窗台上,膝盖弯曲在胸前。他的手臂靠紧身体,埋在胸口和膝盖之间,这让他看上去奇怪地缩成一团,仿佛在自我保护,尽管他的神态冷静、遥远得不自然,没有丝毫的焦虑。
Harry暗自叹气,他在窗台边缘坐下。从这个有利的角度,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他深深盯着Draco,而Draco继续看向窗外。这是他们之间一种熟悉的模式——Harry看着Draco而Draco看向远方——然而这一次,没有不经意的视线和理解的微笑,没有两人之间温暖兴奋的潮流。Draco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Harry的目光。
他们在寂静中坐了几分钟,Harry努力寻找能说的话。每一个话题似乎都充满危险,而Draco又是如此安静,有时候Harry不确定他是否记得房间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在陪他。Harry到底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让那双空洞的眼睛重现光彩?
“你想要什么吗?”他最终说道,听到这种经常让Draco逃避他的话,他咬住嘴唇。Draco没有注意,这一点也没让他安心。“你饿吗?冷吗?”
“我总是冷,”Draco自言自语,呼吸在面前的玻璃上结雾。
Harry立刻抓住Draco赤裸的脚踝,然后是他的脚。他感觉对方摸起来比平时更冷。“我去给你拿张毯子。”
他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毛毯带回窗台。Draco仍然坐在窗口,甚至没有看Harry一眼,因此Harry没有把毯子递给他。相反,他没有等待对方许可便把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包住他的肩膀。毛毯顺着手臂滑下。Harry把它拉起来重新盖好。
“好些了吗?”Draco没有回答,Harry感觉更焦虑了。“看着我,Draco。拜托。”当Draco还是没有回答时,他更坚定地说,“星星不会消失的。看着我。”
铂金色的脑袋慢慢转过来。灰色的眼睛如此朦胧,看起来像是被强行睁开的。Harry迎上他的目光,在其中寻找情感线索,寻找他知道自己在哪里、谁在他身边的标志,但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欢迎,没有温暖。只有比早先的疯狂更令人害怕的空洞与冷静的顺从。
“你知道我是谁吗?”Harry轻声说。
“Harry。”
“那是我的名字,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Draco眨了一下眼睛,仿佛不理解这个问题。“你是Harry。”
“我曾经不只是Harry。”他的手仿佛出于自身意志抬起来,抚摸Draco的脸颊。“我对你而言曾经很重要。”
Harry慢慢在窗边坐下。他的手停留在Draco的脸上,深深注视着对方,等待他出现表情,等待一闪而过的温暖和理解。
“你对我而言仍然很重要,”他轻声说,他的双手握住Draco的喉部,拇指充满占有欲地抚摸他的下颌。“什么也不能让我忘了你。什么也不能。我也不相信你会忘记我。”
Draco只是用依然空洞的眼睛看着他,Harry感觉喉咙被泪水哽咽。
“我好想你,我发誓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的心一直在疼,我吃不下睡不着。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我只能想到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感到多么寒冷。我想到你一个人睡觉,浑身发抖,然后醒过来寻找我⋯⋯”他的手向上托住Draco的头,把他的脸托在手掌之间,手指埋在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头发里。“我知道你找过我,Draco。我知道你想我,即使你不肯说。就像我知道你爱我。”
最后一句话像沙哑的耳语,Harry低头亲吻Draco。在嘴唇接触前的瞬间,Harry发誓他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中看到一丝光明,冰冷的嘴唇柔软成一个微笑。一阵强烈的放松让他发出痛苦的低吟,他知道,他是对的。Draco永远不会真正离开他。永远不会真正忘记。
一声突然的哭喊像一道耳光打在Harry脸上,他震惊地抬起头。Draco挣脱了Harry的手,他抬起左手捂住嘴巴,大声尖叫,“不!走开!”
Harry只是盯着他,震惊得无法作出反应,Draco紧紧贴住窗台,眼神黑暗狂野,手背按在嘴唇上。下一刻,他伸出一只闪光的手,一根手指笔直指向Harry的双眼之间,Draco大喊,“Expecto Patronum!”
他的指尖溢出银色烟雾,力量强大得把Harry从窗边推开。他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头晕眼花,他抬起头看到一只巨大的雾状生物笼罩在他的上空。他本能地后退,直到肩膀抵在门上,无路可退。守护神冲过来,Harry闭上眼睛逃避可怕的现实。
但击中他的不是魔咒。是人的身体,充满超人的力量与身体无法承受的愤怒。手指扼住他的喉咙——一边是温暖的肉体,一边是冰冷的水晶——开始用力。Harry睁开眼睛。他看到Draco蹲在面前,一侧膝盖压住他的腹部,他的表情在痛苦中扭曲。Draco的眼睛直视着他,Harry看到其中闪烁着泪水。
Draco咬紧牙关低声说,“对不起!”
然后喉咙处的疼痛压倒了Harry,他的眼前发黑,遮住了可怕的景象。他盲目地伸手自卫,无力地抓住Draco的手臂,对方在渐渐扼杀他的生命。他陷入黑暗,头部充血,脑中回荡着Draco最后的话。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Harry听到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Stupefy!”
Draco被定住了,他倒向一边,手从Harry的喉部滑下。周围响起一片慌乱的脚步声,Dumbledore——一片模糊的紫色长袍与白胡子——跪在他身边。
“带他离开这里,”Dumbledore对Harry视野边缘的一个黑影说。“Harry?你能站起来吗?”
“我⋯⋯呃⋯⋯”他的声音沙哑。
“Malfoy怎么办?”Harry听出那是McGonagall的声音。
“让他躺在床上,用束缚咒。Poppy,麻烦你⋯⋯”
两只手抓住Harry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他们扶着Harry走向门口。
“我什么也看不清,”Harry小声说。
“你的眼镜掉了,”Dumbledore柔声说。“来,Harry。”
Harry没有争论。他说不出足够多的话来反抗,没有两个大人的搀扶他甚至站不稳。他们带他走进主病房,帮他在最近一张床上坐下之后,他开始剧烈颤抖,眼中充满泪水。Pomfrey夫人把一块毛巾放在他的颈部,他疼得发出嘶声。
Dumbledore把眼镜递给他。Harry试着戴上眼镜,但手指抖得不听使唤,于是Dumbledore帮他戴上。老巫师随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照顾好他,Poppy。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离开了,只留下Harry和Pomfrey夫人。她挥舞魔杖,摆弄着很多瓶药水,Harry躺在床上,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并隐藏脸上的泪水,牙齿无法控制地打战。
“你这里有一些可怕的伤口,”护士自言自语。
“手指⋯⋯”Harry忍住下颌的痉挛说。“断裂的手指根部⋯⋯很锋利⋯⋯”
“我告诉过校长,放任那只手不管是愚蠢的决定。不只是愚蠢。他先是用它捏碎了自己的骨头,现在又差点杀了你。”
Harry抬起头看她,对她严厉的语气感到惊讶。“他不是⋯⋯故意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抿紧的嘴唇和眼中可疑的光芒告诉Harry她在努力控制自己。她清清嗓子,拿出魔杖轻敲Harry脖子上的伤口。疼痛立刻缓解了。几次之后,暗示Draco曾经试图扼杀他的唯一痕迹只有没入衣领中的一道干涸的血迹。所有割伤,淤青和扭伤的身体部位都得到了治疗。Pomfrey夫人随后给了他一瓶魔药,平缓了牙齿的打战,他感觉差不多复活了。他刚考虑到返回Draco的房间,便看到Dumbledore、Snape和McGonagall教授走出来。
Harry准备站起来,但Pomfrey夫人抓着他的肩膀制止他。“放松。”
“我必须告诉Dumbledore教授发生了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Snape咆哮着,大步走到床前,他的脸在愤怒中扭曲,目光仿佛要在Harry身上烧出洞。“你怎么会愚蠢到这种程度,Potter?你在试图把Malfoy推向彻底的崩溃吗?”
“我不是⋯⋯”Harry开口,但McGonagall教授打断了他。
“那个房间中有魔法残留!”她危险地瞪着Harry,生气地说。“你在那里用魔杖做了什么,Potter?”
“不是我!是Draco⋯⋯”
“你把魔杖给了Malfoy?”McGonagall惊呼。
“不!你们不理解!”Harry焦虑地看着一张张面孔,直到发现站在一旁的Dumbledore。他转向众人之中最理智最有可能听他讲话的老巫师,焦急地喊,“Draco召唤出了守护神!”
Pomfrey夫人惊呼,McGonagall教授不屑地哼一声。
Dumbledore好奇地看着Harry。“那是真正的守护神吗?”
“不可能,”Snape坚持认为。“我们都知道Potter是学校里唯一能召唤真正守护神的学生。从没有人教过Malfoy那个咒语,他更不可能成功使出魔咒。”
“他见过我那么做,”Harry抗议,但教师们坚决向他翻眼睛,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一定是看错了,”McGonagall说。
“又一个Potter式著名幻觉,”Snape得意地说。
“我不清楚什么守护神,”Pomfrey夫人打断他们,“但Malfoy差点用那只手捏碎了他的气管,把他的脖子变成丝带!”
“Draco为什么要攻击你,Harry?”Dumbledore问。“并且是用守护神?”
“即使Malfoy真能唤出守护神⋯⋯”
“也不能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
“那只芒石做的手是个威胁,校长,尤其是在失去手指之后!”
“听我说!”Harry在混乱中说。“Draco用那只手召唤出了守护神!”
他的话带来一片死寂。
“他用他的手做到的。它就像一根魔杖,守护神从他的指尖出现。你一定要相信我,Dumbledore教授。我就在那里。我看见他做到的。”
“我相信你,Harry。”
“那只手是魔杖?”Snape问,他震惊得甚至没有冷笑。
Dumbledore若有所思地抿着嘴唇,眼睛注视着Harry。“芒石拥有魔法属性,那只手完全适应了Draco的魔力。我们应该预见到这种逻辑结果。”
“哦,我的天,”McGonagall自言自语。
“只是出于好奇,Harry,你看清那个守护神的形状了吗?”
Harry摇头。“它来得太快了,我只看到银色的雾。它把我推在地上向我冲过来。”
Dumbledore的表情更加陷入沉思。“如此说来,便是一个真正的守护神,一个强大的。”
“我想知道的是,”Snape恢复了常态与通常的刻薄语气,他咆哮着,“Potter做了什么导致这场暴力。”
“没什么!我只是⋯⋯”Harry猛然收住话语,他意识到他没有胆量告诉Snape他试图亲吻Draco。“我猜我靠得太近,”最终他无力地说。
“很明显,Draco误以为他是摄魂怪,”Dumbledore说。“也许是因为黑色长袍。”
“我也穿着黑色长袍,他没有朝我扔守护神,”Snape指出。
“嗯,不论原因是什么,现在我们必须解决关于Malfoy先生的手的问题。”
“必须拿下来,”Pomfrey夫人冷静地指出。“以他现在的状态,我不能让他带着那玩意儿待在我的病房里。”
Harry因恐惧而浑身冰冷,但他不敢抗议。没有人说一句话,甚至包括Snape,证明了他们都对Draco的行为感到后怕。他们一起站在沉重的寂静中,看着Dumbledore,等待他的决定。
最终,校长点头。他的脸上突然露出倦色,刻着岁月的痕迹,他的目光在悲伤中变得暗淡。“我相信你是对的,Poppy。”
Dumbledore没有看向任何一张焦虑地注视着他的脸庞,他大步走到空白墙壁前,举起魔杖。他轻念咒语,轻点魔杖,一大片墙壁消失了。Harry跳下床,穿过McGonagall和Pomfrey夫人之间来到Dumbledore身边。他站在那里,盯着床上瘦小僵硬的身影,他感觉痛苦能把他彻底吞噬。如果Draco脸上是其他表情,也许不会这么糟糕,但束缚咒语将他定在从昏迷咒中醒来的瞬间,他睁大的眼中充满恐惧,嘴巴半张,却没能发出喊叫。Harry看着他,不知道他更想怎样——爬到床上抱住Draco,还是找一个漆黑的洞穴躲进去直到他好起来。
McGonagall在Harry身后自言自语,“这真可怕。我不敢相信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有选择吗?”Dumbledore轻声说。教师们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表达得足够多。“那么开始吧。”他转向Harry,“Potter先生,请去我的办公室,在那里等我。”
“但我想帮忙!”Harry抗议。
“你帮不到忙。考虑到Draco上一次见到你时的反应,我不认为让你来是明智的选择。等我们确定他从上一场崩溃中恢复过来之后,我会让你回来,但在那之前不可以,我们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施展精细的魔法。”
Dumbledore的话让Harry麻木得做不出反应,他看着教师们穿过房门进入Draco的房间。墙壁仍然是透明的,他能看到他们聚集在床边。Pomfrey夫人站在他身旁,在焦虑中看着他。
“走吧,Potter,”她说,“很快就会结束。”
“我应该在这里,万一⋯⋯”
“这是个很坏的主意。Malfoy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看到这些。就这一次,你能乖乖听话照顾好自己吗?”
Harry看见Dumbledore在Draco静止、僵硬的身躯旁弯下腰并抽出魔杖,他不禁颤抖。他感到恶心,还有一阵可怕的寒冷,让他想起摄魂怪的呼吸。他最后看了一眼Draco的房间,然后点头,走向门口。
*** *** ***
Harry只等了几分钟,Dumbledore便加入了他。校长带着一个镂刻的木匣走进办公室,他小心地把它放在桌上,然后转向Harry,脸上没有一丝平时的微笑,他说,“那件事结束了。让我们喝杯茶聊聊天。”
Harry顺从地坐在Dumbledore提供的有翼扶手椅中,接过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椅子的坐垫蓬松舒适,茶闻起来很香。Harry刚开始放松下来,一阵敲门声便响起,Snape教授走进房间。Harry的舒适感消失了。他紧张地看了Dumbledore一眼,但只得到了一个平静的微笑。
“坐下来,Severus。加入我们。你想来杯茶吗?”
Dumbledore悠闲地搅拌着杯中的牛奶和糖,Snape在Harry对面的椅子中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用威胁的眼神冷冷看着Harry。终于,Dumbledore不再摆弄茶匙和茶碟。他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水,满足地叹气。
“现在,Harry,让我们开始讨论刚才在楼下发生了什么吧。你没有说出让Malfoy先生激动起来的真正原因。”
意识到他不得不和盘托出,Harry的胃里一阵翻腾。他将不得不承认Draco,他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把他当成了摄魂怪——不是Harry的手在托住他的脸,而是摄魂怪粘滑腐烂的手指在将他拉向死亡;不是Harry的脸在接近他,而是摄魂怪的冷酷面具,一个残破贪婪的洞口般的嘴巴准备占有他。他怎么能向Snape承认这件事?他甚至无法让自己承认。
“再试一次,”Dumbledore打断了他的思绪。“记住Snape教授和你我一样把Draco的利益放在首位。你可以在他面前自由说出想法。”
Harry做了一次深呼吸,鼓起勇气脱口而出,“我试着吻他。”他稍微退后,等待Snape打他,但没有攻击落下,于是他继续说,“我以为他认出我了。我以为他对我微笑,知道我是谁,我想要⋯⋯哦,我没想到那会吓到他。”
“很明显你根本什么也没想,”Snape吼道。
“Severus,”Dumbledore严厉地看了魔药大师一眼。“继续讲,Harry。”
Harry告诉他们他所记得的一切,从他托住Draco的脸的那一刻到Draco的手指扼住他的喉咙。两人都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到结局,最让人不解的部分。“当他攻击我时说了一句话。我不能理解。”
“什么话?”Dumbledore问。
“他说对不起。”
Dumbledore扬起眉毛。“他认出你了?”
“应该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感觉他似乎不是对我说的。”
“他不会向摄魂怪道歉,”Snape打断他。“他一定知道那是你。”
“不论他认为我是谁,他知道他在伤害我,并为此感到抱歉。”
Dumbledore若有所思地对着茶杯皱眉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问,“Harry,那天晚上当那些Ravenclaw学生走进医疗翼时,他们穿着什么?”
“他们的穿着?”
“是的。校服长袍?睡衣?睡袍?”
“我想大部分人穿着长袍。”
“唔。”
Harry下意识地伸手抚平身上皱巴巴的长袍前襟。昨晚他穿着长袍睡觉,然后又穿着它坐在医疗翼和寝室里,现在它开始显示出保养不佳的痕迹。
“您在想什么,校长?”Snape问。
“我记得摄魂怪和食死徒都穿着黑袍。”
Snape厌恶地哼了一声。“我们不是已经弄清楚让Malfoy发动攻击的是Potter时机不对的情感爆发,而不是他的黑色长袍吗?”
“啊,那么昨晚他试图跳出医疗翼窗户之外的举动又如何解释呢?那群学生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他的举动,除了把他从沉睡中惊醒之外。”
“他醒来,看到一群穿黑袍的人,然后⋯⋯试图自杀?”Harry不解地说。
“我认为更有可能的是他在试图逃跑。”Dumbledore说。
“跳窗逃跑?他以为自己会飞吗?”
“你在假设Draco理智到能够认清危险并做出理性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Snape说,他的声音疲惫得没有带着刻薄或冷笑。“他没有停下来思考。他只想逃跑。”
“逃离一群摄魂怪,”Harry自言自语。
Dumbledore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揉着眼睛。“谁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呢?谁知道当他今天看着你,为杀人而向你道歉时,他真正看到的是谁?”
Harry咽下喉咙中的郁结,他问,“教授,我们如何弄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Potter先生。恐怕我并不知道答案。”
“我们可以尝试吐真剂。”Snape建议。
“吐真剂只能强迫服用者说出他所了解的真相。Draco的头脑过于混乱,他很可能无法告诉我们什么。”
“一定还有一些完好无损的记忆。假如是某种灾难让他变成现在这种⋯⋯这种⋯⋯”
“灾难之前的记忆?”Dumbledore提议,为他免除寻找合适词语的需要。“当他的意识仍然健康时看到和经历过的事情?当然有可能,但很难用真相药水让他说出来,因为我们不知道应该问什么问题。最好通过整理记忆本身来找出完整答案。”
Snape的眼睛怀疑地眯起。“你有计划了。”
“比起计划,不如说是灵光一闪。请允许我先卖个关子。同时,我们有其他的信息来源。”Dumbledore打开一扇抽屉,取出一卷羊皮纸。他用卷轴轻轻敲了一下鼻子,向Harry露出一个唐突、闪光的微笑,这让他的整张脸上都洋溢着顽皮的快乐。“今天早晨我收到一封猫头鹰邮件。一封十分有趣的信。”
“Sirius寄来的?”Harry急忙问。
“不,Sirius的信是昨晚收到的。待会儿我再告诉你。这封信来自我在魔法部的一位老朋友。Horace Shunpike先生。”
Snape发出恍悟的声音。“他是魔法交通部的,对吗?”
“没错。他通过在魔法部的地位为儿子谋得骑士公车的售票员一职。”
“Stan Shunpike!”Harry大喊。
“确实如此。Stan是个好孩子,但他不是墨水井中最好用的一根羽毛笔,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Harry曾经在Stan的陪伴下度过一整夜,他完全理解Dumbledore的话。
“可怜的Horace担心他会成为哑炮。当Stan证明自己真的拥有魔力之后,他决心在魔法界为他谋求一份体面的工作,于是他把儿子安排在骑士公车上。在那里他不会闯下大祸⋯⋯”
“校长,”Snape无力地说,“这一段Shunpike家族史有什么意义吗?”
“有的。你记得我曾在全国发布消息,告诫所有支持我们的巫师帮忙寻找Draco Malfoy。其中一条消息到达了我们在魔法交通部的朋友们手中,请求找到Draco的人立刻把他带回Hogwarts。”
“是的,是的,然后呢?”
Dumbledore举起卷轴。“找到他的正是Stan Shunpike。”
Harry对Dumbledore惊呼。“他搭乘骑士公车来到这里?!”
“看起来是这样的。这是Horace的来信。”Dumbledore展开羊皮纸,用长长的手指夹住它,读到:
“[i]
校长,
我希望现在年轻的Malfoy已经安全回到你那里,你不需要我这迟到的消息,但Arthur说你会很愿意尽早得到情报,于是我用最快的猫头鹰给你寄了这封信。
看起来,我的孩子Stan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发现了你那失踪的学生——大概在星期四深夜或星期五凌晨——并把他带到了Hogsmeade。Malfoy让车停下,但他没有钱,并且举止怪异,Stan准备把他留在那里。Ernie认出他就是你发布的海报上的人,于是他们让他上车,给他喝了热可可,并把他带到了“三把扫帚”。
根据Stan的描述,他们正准备向城堡中传递消息,然而Malfoy在他们能找到你之前逃走了,于是Stan和Ernie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了工作中。我真想把他俩的脑袋撞在一起,这两个家伙,竟然让那个男孩独自离开,并且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我。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而且我发誓我的Stan没有恶意,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大笨蛋。
如果你还没有找到Malfoy,最好从Hogsmeade开始找。如果你们已经找到了他,你可以向魔法交通部表示感谢。无论如何,你们欠交通部17银西克——那是从索尔兹伯里平原到Hogsmeade的车费,还有2西克是热可可的钱。
充满敬意的,
Horace Shunpike
[/i]”
Dumbledore让羊皮纸自动卷回去,带着明显的满足说,“索尔兹伯里平原。”
“那里接近Malfoy庄园,对吧?”Snape问。
“正是如此。但那可不是这个名字让我拇指发痛的原因。”他把卷轴放回抽屉里,拿出另一张羊皮纸,这是从一张更大的纸上撕下来的一块碎片。“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Sirius寄来的信。他报告说Voldemort的春分仪式在星期五凌晨被暴力中断。据说有人死亡,尽管没人知道死亡人数和具体对象,并且食死徒们全都失踪了。他们似乎是躲了起来。他们灾难性的集会场所是巨人之舞(The Giants Dance)。”
“啊!”
“巨人之舞?”Harry茫然地重复。
“麻瓜们称它为巨石阵(Stonehenge),”Dumbledore说。
Harry发出惊呼,感到愈发恐惧,碎片开始在他的脑中拼起来。“巨石阵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那表示Draco在⋯⋯”
“恐怕是的,Harry。Draco当时在场。”
Harry一阵颤抖,恐惧像冰冷的手指爬过他的皮肤。“摄魂怪和食死徒。”他紧紧闭上双眼,尽管这没能阻挡脑海中的图像。“可怜的Draco。”
“他逃了出来,”Snape沙哑地说,Harry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是在表示安慰。“他回来了。”
响亮的敲门声让Harry不必思考如何回应Snape尴尬的善意。门自行打开,Moody教授走了进来。他用普通的眼睛看着Dumbledore,同时用魔法眼睛疯狂扫视所有角落。
“有一位客人来找你,Albus。”
“好极了!”Dumbledore从椅子上站起来,对Moody露出期待的笑容。“为什么不把我们的客人带进来?”
Moody向他报以微笑,但他的样子可不让人愉快。“我认为你需要事先得到警告。”
“真的吗?”
“真的。”他的微笑带上了恶意。“来者是Narcissa Malfoy。”
当Pomfrey夫人在凌晨把Harry赶出病房,威胁他如果不肯自行离开就要用缚身咒绑住他让两只家养小精灵把他推走时,房间还很正常。更重要的是,Draco平静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今天早晨,Draco不在了,Pomfrey夫人也不见踪影,病床被推开露出这片墙壁,以及墙上神秘出现的门。
门的另一边穿来模糊的人声,提醒Harry有人在接近。他后退几步,刚好避开了冲出门廊的Pomfrey夫人。Harry绕到她旁边,试图越过她瞥见屋内的情况。她不赞同地对他咂舌,并把门关上。
“我不是让你去休息吗,Potter。你看上去糟透了。”
“Draco在哪里?”他问,并无视了她无关紧要的抱怨。
“在他的房间里。睡觉。”
“他的房间?哪个房间?我能见他吗?”
“在你和校长谈过话并吃过早餐之后。天啊,Potter!”当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金表看了时间之后,她大声说,“太阳才刚升起!”
“Pomfrey夫人,求您了⋯⋯”
“我猜现在让你去礼堂吃早餐根本没有用,对吧?不去?好吧,找张床坐下,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她挥手让他去房间另一边,对他挥舞着围裙,仿佛在赶一群小鸡。“快去。”
“我不饿!”Harry抗议。
“你当然饿。你十六岁!我知道你在担心,但没有必要饿着自己。现在,坐下!还有,你的伤口怎么样?”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道,“还疼吗?”
“稍微有点疼,”他含糊不清地说,回想起趴在床上让Pomfrey夫人把臀部的碎玻璃拔出来的记忆,他脸红了。
她慈母般地拍了拍他,然后走开了,同时自言自语,“十六岁!这两个活宝!这么年轻不应该经历这些事情,我就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告诉校长的,不止一次⋯⋯”
Harry一直等到护士念念有词地走进办公室,然后从床上跳下来,再次向门边走去。这一次,他没有犹豫。Draco在门的对面,Harry不要在这边等待入内许可。他伸手抓住巨大的黄铜把手。
“请说出口令。”
Harry吓了一跳并迅速把手抽回。那个声音——清晰、有教养的声音,让他想起圆顶礼帽和山羊胡——来自门本身。Harry看着它,寻找声源,可是除了厚厚的黑色橡木板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习惯了城堡中会说话的肖像,但没有习惯会说话的木板。
“请问⋯⋯您说什么?”Harry大胆问道。
“请说出口令,”那个声音重复道。
“我不知道口令是什么。”
“那么你不能打开这扇门,”声音干脆地对他说。
“可我必须进去!我应该在里面!”
在门能够作出回答之前,里侧的把手被转动,门开了。Dumbledore教授站在门口,从眼镜上方看着Harry。
“早安,Potter先生。我猜到那会是你。”
“教授,我⋯⋯”
“很高兴看到你在这里。我有话要和你说。”他转过身,说,“我们一会儿就好,Severus。”
“我就待在这里,”Snape回答,从Harry的视角看不到他。
“很好。Harry?请跟我来。”
Dumbledore挥了一下胳膊,示意Harry从门口退开,然后他走进医疗翼。门再一次迅速关闭,Harry没能瞥见屋里的任何情况。校长对着他生气的表情笑了。
“没必要对我生气,”他责备道。“我不会阻止你见Malfoy先生。”
“那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因为你不知道口令。”
Harry准备开口抗议,但Dumbledore眼中的闪光制止了他。目前为止他应该很清楚校长拥有全部答案和所有问题的解决方法。拖延他或让他分心只能延长Harry的痛苦。Harry咽下心中不耐烦的话语,老实地问,“可以请教口令是什么吗?”
“稍等。跟我来。”
Dumbledore走到门廊左侧,转身面对空白墙壁。他举起魔杖,划过石壁并说,“Transparo。”
突然之间,墙壁消失了,Harry瞪着眼前的房间。它看起来像医疗翼主病房的小型复制品——从高大狭窄的窗户与大理石地板,到床边墙壁里的黄铜烛台。Draco躺在床上熟睡着。Snape坐在他身边的一把椅子上,阅读一本似乎来自图书馆限制区域的书。当他翻动书页时,一团烟尘从中升起。
Harry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身影,无法移开眼睛。Draco身上严严实实地盖了很多毛毯,这让他看起来很小——又小又脆弱。他的样子让Harry感到心痛。然而,奇怪的是,看到Snape教授如此耐心地等在他的床前,这让Harry感到安心。
他伸出一只手,指尖感觉到冰冷、粗糙的石壁。“墙壁还在,”他自言自语。
“如果移开墙壁,把Malfoy先生关在私人房间里就没什么意义了。”
“那么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也看不到我们。只在这一侧是透明的。”
“他还好吗?”Harry轻声问,努力不让声音带上哭腔。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感谢Pomfrey夫人和她各种口味的魔药,他睡了一夜,没有其他事故。”
“但你把他关起来。”
“为了保护他,Harry。昨晚如果你和Pomfrey夫人反应不够快的话,他有可能会死。”
“我知道。”
“我们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再次发生,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其他人。”
“那些窗户怎么办?”Harry指着房间中后墙上高大、精美的窗扉说。“他用手轻松打碎过一扇那样的窗。”
“它们被施加了防碎咒语,包括房间中所有易碎品。”
除了Draco,Harry忧伤地想,但他没有说出来。
“这扇门能抵抗所有魔法和物理攻击,每个使用它的人都有自己的口令。这样一来,Draco便无法听到口令自己开门。”
“他被困在这里了?”
“他能和我们之中的一人一同离开,当然,他也有自己的口令。但我们现在不会告诉他。”
Harry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智思考。Draco在这个奇怪的房间中会很安全。他不会再伤害自己了。他不会在意门被锁着他不能出去,因为他的思维混乱得注意不到。只是一个房间⋯⋯只是保护他的一种方式⋯⋯
“只有这样,否则我们只能送他去St.Mungo’s,”Dumbledore柔声说。他温柔的语调让Harry明白老巫师完全清楚他在想什么。“我们认为他在这里会更安全,和我们在一起。”
Harry点头,仍然在努力控制自己。最终,为了转移注意力,他说,“你们怎样在短时间内准备了这个房间?”
“这是有求必应屋。”
Harry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它在七楼。有两个有求必应屋吗?”
“不,只有一个,通常是在七楼。但经过努力,我们成功劝说它转移了位置。”
“它不会消失吗?或者回到原来的位置?如果它带着Draco消失怎么办?”
Dumbledore咯咯笑了。“它在使用过程中不会消失,Harry,我从没听说过它带走学生。它甚至没带走过一只喝醉的家养小精灵。”
“好吧。”Harry怀疑地看向透明墙壁。他信任Dumbledore,但他不喜欢“劝说”房间移动的主意。一个不情愿的魔法房间带来的麻烦似乎会比它的价值更大。“现在我可以知道口令了吗?”
“当然可以。你的口令是‘狮心’。”
他的脑中浮现出Gryffindor狮子的图像,他微微笑了。“谢谢。”
Harry转向那扇门,然而Dumbledore抓住他的手臂制止了他。
“现在还不行,Harry。你需要好好吃顿饭,Snape教授也还需要一点时间。”
Harry既没想到Snape需要和Draco独处,也没想到他有资格这么做,但只需看一眼魔药大师便会理解Dumbledore是对的。刻薄、邪恶、惹人讨厌的Snape坐在那里,如此安静,如此耐心,他的表情放松得接近温柔,他的眼神不时飘向Draco脸上。
他看上去很难过,Harry想,也很疲惫。如果Harry曾经拥有过父母或者其他成年人的关心,他将辨认出Snape脸上的表情正是在孩子病床边坐了一整夜的父亲的表情。虽然Harry的经历无法让他理解他所看到的,他仍然感觉到悲伤、希望和虚弱纠缠在Snape心中,并奇怪地感到同情。
“我需要等多久?”Harry问。
“不会很久。我保证当他醒来时你将在他身边。”
Harry点头,转身背对房间中的景象。“我猜我可以去吃饭。”
“很好。吃饭时你可以告诉我关于昨晚的事。还有,你身上碎玻璃造成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Harry暗自抱怨并揉了揉受伤的臀部,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问他这个问题。这些年来让他著名的众多事迹中,拥有一个曾经扎满玻璃的屁股无疑是最让他尴尬的。一点也不夸张。
*** *** ***
“你在做什么?”Harry轻声问。
Draco没有回头,“看星星。”
Harry看向窗外被阳光照亮的操场。“现在是白天。星星还没出来呢。”
Draco没有回答,他仍然盯着窗外,头转向一边,于是Harry看不到他的被头发遮住一半的脸部线条。他坐在宽宽的窗口中,左侧肩膀靠着玻璃,赤裸的双脚放在窗台上,膝盖弯曲在胸前。他的手臂靠紧身体,埋在胸口和膝盖之间,这让他看上去奇怪地缩成一团,仿佛在自我保护,尽管他的神态冷静、遥远得不自然,没有丝毫的焦虑。
Harry暗自叹气,他在窗台边缘坐下。从这个有利的角度,他能更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他深深盯着Draco,而Draco继续看向窗外。这是他们之间一种熟悉的模式——Harry看着Draco而Draco看向远方——然而这一次,没有不经意的视线和理解的微笑,没有两人之间温暖兴奋的潮流。Draco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Harry的目光。
他们在寂静中坐了几分钟,Harry努力寻找能说的话。每一个话题似乎都充满危险,而Draco又是如此安静,有时候Harry不确定他是否记得房间中还有另外一个人在陪他。Harry到底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在不引起恐慌的前提下让那双空洞的眼睛重现光彩?
“你想要什么吗?”他最终说道,听到这种经常让Draco逃避他的话,他咬住嘴唇。Draco没有注意,这一点也没让他安心。“你饿吗?冷吗?”
“我总是冷,”Draco自言自语,呼吸在面前的玻璃上结雾。
Harry立刻抓住Draco赤裸的脚踝,然后是他的脚。他感觉对方摸起来比平时更冷。“我去给你拿张毯子。”
他快步走到床边,拿起毛毯带回窗台。Draco仍然坐在窗口,甚至没有看Harry一眼,因此Harry没有把毯子递给他。相反,他没有等待对方许可便把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包住他的肩膀。毛毯顺着手臂滑下。Harry把它拉起来重新盖好。
“好些了吗?”Draco没有回答,Harry感觉更焦虑了。“看着我,Draco。拜托。”当Draco还是没有回答时,他更坚定地说,“星星不会消失的。看着我。”
铂金色的脑袋慢慢转过来。灰色的眼睛如此朦胧,看起来像是被强行睁开的。Harry迎上他的目光,在其中寻找情感线索,寻找他知道自己在哪里、谁在他身边的标志,但什么也没有找到。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欢迎,没有温暖。只有比早先的疯狂更令人害怕的空洞与冷静的顺从。
“你知道我是谁吗?”Harry轻声说。
“Harry。”
“那是我的名字,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Draco眨了一下眼睛,仿佛不理解这个问题。“你是Harry。”
“我曾经不只是Harry。”他的手仿佛出于自身意志抬起来,抚摸Draco的脸颊。“我对你而言曾经很重要。”
Harry慢慢在窗边坐下。他的手停留在Draco的脸上,深深注视着对方,等待他出现表情,等待一闪而过的温暖和理解。
“你对我而言仍然很重要,”他轻声说,他的双手握住Draco的喉部,拇指充满占有欲地抚摸他的下颌。“什么也不能让我忘了你。什么也不能。我也不相信你会忘记我。”
Draco只是用依然空洞的眼睛看着他,Harry感觉喉咙被泪水哽咽。
“我好想你,我发誓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我的心一直在疼,我吃不下睡不着。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我只能想到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感到多么寒冷。我想到你一个人睡觉,浑身发抖,然后醒过来寻找我⋯⋯”他的手向上托住Draco的头,把他的脸托在手掌之间,手指埋在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头发里。“我知道你找过我,Draco。我知道你想我,即使你不肯说。就像我知道你爱我。”
最后一句话像沙哑的耳语,Harry低头亲吻Draco。在嘴唇接触前的瞬间,Harry发誓他在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中看到一丝光明,冰冷的嘴唇柔软成一个微笑。一阵强烈的放松让他发出痛苦的低吟,他知道,他是对的。Draco永远不会真正离开他。永远不会真正忘记。
一声突然的哭喊像一道耳光打在Harry脸上,他震惊地抬起头。Draco挣脱了Harry的手,他抬起左手捂住嘴巴,大声尖叫,“不!走开!”
Harry只是盯着他,震惊得无法作出反应,Draco紧紧贴住窗台,眼神黑暗狂野,手背按在嘴唇上。下一刻,他伸出一只闪光的手,一根手指笔直指向Harry的双眼之间,Draco大喊,“Expecto Patronum!”
他的指尖溢出银色烟雾,力量强大得把Harry从窗边推开。他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头晕眼花,他抬起头看到一只巨大的雾状生物笼罩在他的上空。他本能地后退,直到肩膀抵在门上,无路可退。守护神冲过来,Harry闭上眼睛逃避可怕的现实。
但击中他的不是魔咒。是人的身体,充满超人的力量与身体无法承受的愤怒。手指扼住他的喉咙——一边是温暖的肉体,一边是冰冷的水晶——开始用力。Harry睁开眼睛。他看到Draco蹲在面前,一侧膝盖压住他的腹部,他的表情在痛苦中扭曲。Draco的眼睛直视着他,Harry看到其中闪烁着泪水。
Draco咬紧牙关低声说,“对不起!”
然后喉咙处的疼痛压倒了Harry,他的眼前发黑,遮住了可怕的景象。他盲目地伸手自卫,无力地抓住Draco的手臂,对方在渐渐扼杀他的生命。他陷入黑暗,头部充血,脑中回荡着Draco最后的话。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Harry听到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Stupefy!”
Draco被定住了,他倒向一边,手从Harry的喉部滑下。周围响起一片慌乱的脚步声,Dumbledore——一片模糊的紫色长袍与白胡子——跪在他身边。
“带他离开这里,”Dumbledore对Harry视野边缘的一个黑影说。“Harry?你能站起来吗?”
“我⋯⋯呃⋯⋯”他的声音沙哑。
“Malfoy怎么办?”Harry听出那是McGonagall的声音。
“让他躺在床上,用束缚咒。Poppy,麻烦你⋯⋯”
两只手抓住Harry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他们扶着Harry走向门口。
“我什么也看不清,”Harry小声说。
“你的眼镜掉了,”Dumbledore柔声说。“来,Harry。”
Harry没有争论。他说不出足够多的话来反抗,没有两个大人的搀扶他甚至站不稳。他们带他走进主病房,帮他在最近一张床上坐下之后,他开始剧烈颤抖,眼中充满泪水。Pomfrey夫人把一块毛巾放在他的颈部,他疼得发出嘶声。
Dumbledore把眼镜递给他。Harry试着戴上眼镜,但手指抖得不听使唤,于是Dumbledore帮他戴上。老巫师随后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说,“照顾好他,Poppy。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离开了,只留下Harry和Pomfrey夫人。她挥舞魔杖,摆弄着很多瓶药水,Harry躺在床上,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并隐藏脸上的泪水,牙齿无法控制地打战。
“你这里有一些可怕的伤口,”护士自言自语。
“手指⋯⋯”Harry忍住下颌的痉挛说。“断裂的手指根部⋯⋯很锋利⋯⋯”
“我告诉过校长,放任那只手不管是愚蠢的决定。不只是愚蠢。他先是用它捏碎了自己的骨头,现在又差点杀了你。”
Harry抬起头看她,对她严厉的语气感到惊讶。“他不是⋯⋯故意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抿紧的嘴唇和眼中可疑的光芒告诉Harry她在努力控制自己。她清清嗓子,拿出魔杖轻敲Harry脖子上的伤口。疼痛立刻缓解了。几次之后,暗示Draco曾经试图扼杀他的唯一痕迹只有没入衣领中的一道干涸的血迹。所有割伤,淤青和扭伤的身体部位都得到了治疗。Pomfrey夫人随后给了他一瓶魔药,平缓了牙齿的打战,他感觉差不多复活了。他刚考虑到返回Draco的房间,便看到Dumbledore、Snape和McGonagall教授走出来。
Harry准备站起来,但Pomfrey夫人抓着他的肩膀制止他。“放松。”
“我必须告诉Dumbledore教授发生了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Snape咆哮着,大步走到床前,他的脸在愤怒中扭曲,目光仿佛要在Harry身上烧出洞。“你怎么会愚蠢到这种程度,Potter?你在试图把Malfoy推向彻底的崩溃吗?”
“我不是⋯⋯”Harry开口,但McGonagall教授打断了他。
“那个房间中有魔法残留!”她危险地瞪着Harry,生气地说。“你在那里用魔杖做了什么,Potter?”
“不是我!是Draco⋯⋯”
“你把魔杖给了Malfoy?”McGonagall惊呼。
“不!你们不理解!”Harry焦虑地看着一张张面孔,直到发现站在一旁的Dumbledore。他转向众人之中最理智最有可能听他讲话的老巫师,焦急地喊,“Draco召唤出了守护神!”
Pomfrey夫人惊呼,McGonagall教授不屑地哼一声。
Dumbledore好奇地看着Harry。“那是真正的守护神吗?”
“不可能,”Snape坚持认为。“我们都知道Potter是学校里唯一能召唤真正守护神的学生。从没有人教过Malfoy那个咒语,他更不可能成功使出魔咒。”
“他见过我那么做,”Harry抗议,但教师们坚决向他翻眼睛,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一定是看错了,”McGonagall说。
“又一个Potter式著名幻觉,”Snape得意地说。
“我不清楚什么守护神,”Pomfrey夫人打断他们,“但Malfoy差点用那只手捏碎了他的气管,把他的脖子变成丝带!”
“Draco为什么要攻击你,Harry?”Dumbledore问。“并且是用守护神?”
“即使Malfoy真能唤出守护神⋯⋯”
“也不能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
“那只芒石做的手是个威胁,校长,尤其是在失去手指之后!”
“听我说!”Harry在混乱中说。“Draco用那只手召唤出了守护神!”
他的话带来一片死寂。
“他用他的手做到的。它就像一根魔杖,守护神从他的指尖出现。你一定要相信我,Dumbledore教授。我就在那里。我看见他做到的。”
“我相信你,Harry。”
“那只手是魔杖?”Snape问,他震惊得甚至没有冷笑。
Dumbledore若有所思地抿着嘴唇,眼睛注视着Harry。“芒石拥有魔法属性,那只手完全适应了Draco的魔力。我们应该预见到这种逻辑结果。”
“哦,我的天,”McGonagall自言自语。
“只是出于好奇,Harry,你看清那个守护神的形状了吗?”
Harry摇头。“它来得太快了,我只看到银色的雾。它把我推在地上向我冲过来。”
Dumbledore的表情更加陷入沉思。“如此说来,便是一个真正的守护神,一个强大的。”
“我想知道的是,”Snape恢复了常态与通常的刻薄语气,他咆哮着,“Potter做了什么导致这场暴力。”
“没什么!我只是⋯⋯”Harry猛然收住话语,他意识到他没有胆量告诉Snape他试图亲吻Draco。“我猜我靠得太近,”最终他无力地说。
“很明显,Draco误以为他是摄魂怪,”Dumbledore说。“也许是因为黑色长袍。”
“我也穿着黑色长袍,他没有朝我扔守护神,”Snape指出。
“嗯,不论原因是什么,现在我们必须解决关于Malfoy先生的手的问题。”
“必须拿下来,”Pomfrey夫人冷静地指出。“以他现在的状态,我不能让他带着那玩意儿待在我的病房里。”
Harry因恐惧而浑身冰冷,但他不敢抗议。没有人说一句话,甚至包括Snape,证明了他们都对Draco的行为感到后怕。他们一起站在沉重的寂静中,看着Dumbledore,等待他的决定。
最终,校长点头。他的脸上突然露出倦色,刻着岁月的痕迹,他的目光在悲伤中变得暗淡。“我相信你是对的,Poppy。”
Dumbledore没有看向任何一张焦虑地注视着他的脸庞,他大步走到空白墙壁前,举起魔杖。他轻念咒语,轻点魔杖,一大片墙壁消失了。Harry跳下床,穿过McGonagall和Pomfrey夫人之间来到Dumbledore身边。他站在那里,盯着床上瘦小僵硬的身影,他感觉痛苦能把他彻底吞噬。如果Draco脸上是其他表情,也许不会这么糟糕,但束缚咒语将他定在从昏迷咒中醒来的瞬间,他睁大的眼中充满恐惧,嘴巴半张,却没能发出喊叫。Harry看着他,不知道他更想怎样——爬到床上抱住Draco,还是找一个漆黑的洞穴躲进去直到他好起来。
McGonagall在Harry身后自言自语,“这真可怕。我不敢相信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有选择吗?”Dumbledore轻声说。教师们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表达得足够多。“那么开始吧。”他转向Harry,“Potter先生,请去我的办公室,在那里等我。”
“但我想帮忙!”Harry抗议。
“你帮不到忙。考虑到Draco上一次见到你时的反应,我不认为让你来是明智的选择。等我们确定他从上一场崩溃中恢复过来之后,我会让你回来,但在那之前不可以,我们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施展精细的魔法。”
Dumbledore的话让Harry麻木得做不出反应,他看着教师们穿过房门进入Draco的房间。墙壁仍然是透明的,他能看到他们聚集在床边。Pomfrey夫人站在他身旁,在焦虑中看着他。
“走吧,Potter,”她说,“很快就会结束。”
“我应该在这里,万一⋯⋯”
“这是个很坏的主意。Malfoy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看到这些。就这一次,你能乖乖听话照顾好自己吗?”
Harry看见Dumbledore在Draco静止、僵硬的身躯旁弯下腰并抽出魔杖,他不禁颤抖。他感到恶心,还有一阵可怕的寒冷,让他想起摄魂怪的呼吸。他最后看了一眼Draco的房间,然后点头,走向门口。
*** *** ***
Harry只等了几分钟,Dumbledore便加入了他。校长带着一个镂刻的木匣走进办公室,他小心地把它放在桌上,然后转向Harry,脸上没有一丝平时的微笑,他说,“那件事结束了。让我们喝杯茶聊聊天。”
Harry顺从地坐在Dumbledore提供的有翼扶手椅中,接过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椅子的坐垫蓬松舒适,茶闻起来很香。Harry刚开始放松下来,一阵敲门声便响起,Snape教授走进房间。Harry的舒适感消失了。他紧张地看了Dumbledore一眼,但只得到了一个平静的微笑。
“坐下来,Severus。加入我们。你想来杯茶吗?”
Dumbledore悠闲地搅拌着杯中的牛奶和糖,Snape在Harry对面的椅子中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用威胁的眼神冷冷看着Harry。终于,Dumbledore不再摆弄茶匙和茶碟。他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茶水,满足地叹气。
“现在,Harry,让我们开始讨论刚才在楼下发生了什么吧。你没有说出让Malfoy先生激动起来的真正原因。”
意识到他不得不和盘托出,Harry的胃里一阵翻腾。他将不得不承认Draco,他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人,把他当成了摄魂怪——不是Harry的手在托住他的脸,而是摄魂怪粘滑腐烂的手指在将他拉向死亡;不是Harry的脸在接近他,而是摄魂怪的冷酷面具,一个残破贪婪的洞口般的嘴巴准备占有他。他怎么能向Snape承认这件事?他甚至无法让自己承认。
“再试一次,”Dumbledore打断了他的思绪。“记住Snape教授和你我一样把Draco的利益放在首位。你可以在他面前自由说出想法。”
Harry做了一次深呼吸,鼓起勇气脱口而出,“我试着吻他。”他稍微退后,等待Snape打他,但没有攻击落下,于是他继续说,“我以为他认出我了。我以为他对我微笑,知道我是谁,我想要⋯⋯哦,我没想到那会吓到他。”
“很明显你根本什么也没想,”Snape吼道。
“Severus,”Dumbledore严厉地看了魔药大师一眼。“继续讲,Harry。”
Harry告诉他们他所记得的一切,从他托住Draco的脸的那一刻到Draco的手指扼住他的喉咙。两人都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到结局,最让人不解的部分。“当他攻击我时说了一句话。我不能理解。”
“什么话?”Dumbledore问。
“他说对不起。”
Dumbledore扬起眉毛。“他认出你了?”
“应该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感觉他似乎不是对我说的。”
“他不会向摄魂怪道歉,”Snape打断他。“他一定知道那是你。”
“不论他认为我是谁,他知道他在伤害我,并为此感到抱歉。”
Dumbledore若有所思地对着茶杯皱眉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问,“Harry,那天晚上当那些Ravenclaw学生走进医疗翼时,他们穿着什么?”
“他们的穿着?”
“是的。校服长袍?睡衣?睡袍?”
“我想大部分人穿着长袍。”
“唔。”
Harry下意识地伸手抚平身上皱巴巴的长袍前襟。昨晚他穿着长袍睡觉,然后又穿着它坐在医疗翼和寝室里,现在它开始显示出保养不佳的痕迹。
“您在想什么,校长?”Snape问。
“我记得摄魂怪和食死徒都穿着黑袍。”
Snape厌恶地哼了一声。“我们不是已经弄清楚让Malfoy发动攻击的是Potter时机不对的情感爆发,而不是他的黑色长袍吗?”
“啊,那么昨晚他试图跳出医疗翼窗户之外的举动又如何解释呢?那群学生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他的举动,除了把他从沉睡中惊醒之外。”
“他醒来,看到一群穿黑袍的人,然后⋯⋯试图自杀?”Harry不解地说。
“我认为更有可能的是他在试图逃跑。”Dumbledore说。
“跳窗逃跑?他以为自己会飞吗?”
“你在假设Draco理智到能够认清危险并做出理性选择。”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Snape说,他的声音疲惫得没有带着刻薄或冷笑。“他没有停下来思考。他只想逃跑。”
“逃离一群摄魂怪,”Harry自言自语。
Dumbledore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揉着眼睛。“谁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呢?谁知道当他今天看着你,为杀人而向你道歉时,他真正看到的是谁?”
Harry咽下喉咙中的郁结,他问,“教授,我们如何弄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Potter先生。恐怕我并不知道答案。”
“我们可以尝试吐真剂。”Snape建议。
“吐真剂只能强迫服用者说出他所了解的真相。Draco的头脑过于混乱,他很可能无法告诉我们什么。”
“一定还有一些完好无损的记忆。假如是某种灾难让他变成现在这种⋯⋯这种⋯⋯”
“灾难之前的记忆?”Dumbledore提议,为他免除寻找合适词语的需要。“当他的意识仍然健康时看到和经历过的事情?当然有可能,但很难用真相药水让他说出来,因为我们不知道应该问什么问题。最好通过整理记忆本身来找出完整答案。”
Snape的眼睛怀疑地眯起。“你有计划了。”
“比起计划,不如说是灵光一闪。请允许我先卖个关子。同时,我们有其他的信息来源。”Dumbledore打开一扇抽屉,取出一卷羊皮纸。他用卷轴轻轻敲了一下鼻子,向Harry露出一个唐突、闪光的微笑,这让他的整张脸上都洋溢着顽皮的快乐。“今天早晨我收到一封猫头鹰邮件。一封十分有趣的信。”
“Sirius寄来的?”Harry急忙问。
“不,Sirius的信是昨晚收到的。待会儿我再告诉你。这封信来自我在魔法部的一位老朋友。Horace Shunpike先生。”
Snape发出恍悟的声音。“他是魔法交通部的,对吗?”
“没错。他通过在魔法部的地位为儿子谋得骑士公车的售票员一职。”
“Stan Shunpike!”Harry大喊。
“确实如此。Stan是个好孩子,但他不是墨水井中最好用的一根羽毛笔,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Harry曾经在Stan的陪伴下度过一整夜,他完全理解Dumbledore的话。
“可怜的Horace担心他会成为哑炮。当Stan证明自己真的拥有魔力之后,他决心在魔法界为他谋求一份体面的工作,于是他把儿子安排在骑士公车上。在那里他不会闯下大祸⋯⋯”
“校长,”Snape无力地说,“这一段Shunpike家族史有什么意义吗?”
“有的。你记得我曾在全国发布消息,告诫所有支持我们的巫师帮忙寻找Draco Malfoy。其中一条消息到达了我们在魔法交通部的朋友们手中,请求找到Draco的人立刻把他带回Hogwarts。”
“是的,是的,然后呢?”
Dumbledore举起卷轴。“找到他的正是Stan Shunpike。”
Harry对Dumbledore惊呼。“他搭乘骑士公车来到这里?!”
“看起来是这样的。这是Horace的来信。”Dumbledore展开羊皮纸,用长长的手指夹住它,读到:
“[i]
校长,
我希望现在年轻的Malfoy已经安全回到你那里,你不需要我这迟到的消息,但Arthur说你会很愿意尽早得到情报,于是我用最快的猫头鹰给你寄了这封信。
看起来,我的孩子Stan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发现了你那失踪的学生——大概在星期四深夜或星期五凌晨——并把他带到了Hogsmeade。Malfoy让车停下,但他没有钱,并且举止怪异,Stan准备把他留在那里。Ernie认出他就是你发布的海报上的人,于是他们让他上车,给他喝了热可可,并把他带到了“三把扫帚”。
根据Stan的描述,他们正准备向城堡中传递消息,然而Malfoy在他们能找到你之前逃走了,于是Stan和Ernie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回到了工作中。我真想把他俩的脑袋撞在一起,这两个家伙,竟然让那个男孩独自离开,并且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我。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而且我发誓我的Stan没有恶意,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大笨蛋。
如果你还没有找到Malfoy,最好从Hogsmeade开始找。如果你们已经找到了他,你可以向魔法交通部表示感谢。无论如何,你们欠交通部17银西克——那是从索尔兹伯里平原到Hogsmeade的车费,还有2西克是热可可的钱。
充满敬意的,
Horace Shunpike
[/i]”
Dumbledore让羊皮纸自动卷回去,带着明显的满足说,“索尔兹伯里平原。”
“那里接近Malfoy庄园,对吧?”Snape问。
“正是如此。但那可不是这个名字让我拇指发痛的原因。”他把卷轴放回抽屉里,拿出另一张羊皮纸,这是从一张更大的纸上撕下来的一块碎片。“昨天晚上,我收到一封Sirius寄来的信。他报告说Voldemort的春分仪式在星期五凌晨被暴力中断。据说有人死亡,尽管没人知道死亡人数和具体对象,并且食死徒们全都失踪了。他们似乎是躲了起来。他们灾难性的集会场所是巨人之舞(The Giants Dance)。”
“啊!”
“巨人之舞?”Harry茫然地重复。
“麻瓜们称它为巨石阵(Stonehenge),”Dumbledore说。
Harry发出惊呼,感到愈发恐惧,碎片开始在他的脑中拼起来。“巨石阵在索尔兹伯里平原上!那表示Draco在⋯⋯”
“恐怕是的,Harry。Draco当时在场。”
Harry一阵颤抖,恐惧像冰冷的手指爬过他的皮肤。“摄魂怪和食死徒。”他紧紧闭上双眼,尽管这没能阻挡脑海中的图像。“可怜的Draco。”
“他逃了出来,”Snape沙哑地说,Harry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是在表示安慰。“他回来了。”
响亮的敲门声让Harry不必思考如何回应Snape尴尬的善意。门自行打开,Moody教授走了进来。他用普通的眼睛看着Dumbledore,同时用魔法眼睛疯狂扫视所有角落。
“有一位客人来找你,Albus。”
“好极了!”Dumbledore从椅子上站起来,对Moody露出期待的笑容。“为什么不把我们的客人带进来?”
Moody向他报以微笑,但他的样子可不让人愉快。“我认为你需要事先得到警告。”
“真的吗?”
“真的。”他的微笑带上了恶意。“来者是Narcissa Malf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