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残酷的现实
一阵低沉的嗡声将Harry从断断续续的睡眠中吵醒。他坐起来盯住门口,困惑地眨眼,他的意识无精打采地穿过梦境理解现实。医疗翼。有求必应屋。Draco的床。Draco躺在他的身边,脸上带着平静安详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如此年轻。
声音逐渐变大。Harry从中听出McGonagall教授的声音。她似乎在生气,Harry好奇在他沉睡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McGonagall和Pomfrey夫人都站在外面。
McGonagall在说:“没有时间了。我会尽量拖延他们,但你最好不要浪费时间。”
“交给我吧,Minerva。”说完,Pomfrey夫人走进房间并关上门。当她转身面对Harry时,他看见她疲惫不堪地皱起眉。“从床上下来,Potter!赶快!”
“怎么回事?”Harry问。
“下来!”
Harry听话地下床,Pomfrey夫人冲过来。她把一张椅子推到他的膝盖后方,让他重重坐下来,随后她徒劳无益地整理他的长袍,为了使他看起来衣着整齐。
“天啊,Potter,你对你的头发做了什么?”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他脸红地回答。
Pomfrey夫人抽出魔杖指向他的头,但他躲开了,并用手挡住她的魔咒。
“我自己来!”他用手指梳理着不听话的头发,并偷偷推正眼镜。“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必须梳头?”
“你不能露出一副好像和Malfoy躺在一张床上的样子。”
“但我就是和他躺⋯⋯”
“不许顶嘴,年轻人。”她烦躁地说。她猛然用力一拉,把毯子重新盖好,并整理了Harry之前躺过的地方。她的手拍着枕头,消除他的头部留下的痕迹。然后她弯下腰仔细查看Malfoy。当她站起来之后,Harry看到她抿紧了嘴唇,眼中也覆上了阴霾。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Harry轻声说。
“Narcissa Malfoy来了,还有魔法部长。她来带走她的儿子。”
“不!”Harry像座椅生出弹簧一般跳起来。“你不能让她⋯⋯”
“坐下,傻孩子,保持安静!”她把他按回椅子上,并多余地抓住他的肩膀。Harry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交给Dumbledore吧。”
Harry平静下来,但他的脸色苍白,神色不安,看向Pomfrey夫人的目光里,恐惧像眼泪一样闪烁。“她会把他交给Voldemort。你知道她会那么做。”
护士没来得及回答,他们便听到门外传来新的声音。她假装整理Draco的毛毯而弯腰靠近Harry,低声说:“一句话也别说,Potter!”
Harry艰难地吞咽,手指在腿上绞成一团,他咬紧牙关直到下巴疼痛。他看着门被打开,一群女巫和巫师蜂拥而入,他的头脑加速运转,努力思考他应该怎样表现得像是在Draco床边无辜地坐了几个小时,看着对方睡觉。当Pomfrey夫人走到新来者面前,尖锐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扰她的病人时,他得出结论,无论坐在椅子上还是躺在床上都没关系。因为不管怎样,他都会既担心又愤怒,而这些大人全都不会期待他做出其他反应。
Dumbledore带领着人群,Snape教授走在他身边。Cornelius Fudge紧随其后,他陪伴着Narcissa Malfoy,仿佛她是他最喜欢的侄女。他像慈爱的叔叔一般用肥胖的手握住她的肘部,这让Harry很想对他使用某个十分恶毒并且令人尴尬的恶咒。在Fudge身后是一对穿着柠檬绿色长袍的巫师,他们胸前别着圣芒戈魔法医院的徽章。McGonagall教授走在最后,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忽然间,房间显得特别小,Harry感觉像是被推到后面,远离了病床与床上的男孩。
所有人都看到Harry坐在Draco床前,但只有Dumbledore直视他。校长用赞许的平静目光看着他,并微笑示意,Narcissa一言不发地盯住他的头顶。Fudge从眼角瞅了他一眼,咳了一声,然后把目光转开,但Harry还是注意到他眼中的厌恶。两名治疗师完全无视了他,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Draco身上。
“你看,Cornelius,这个男孩就像我说的一样。在睡觉。”Dumbledore说。
Fudge向一位不知名的治疗师挥手说道:“最好叫醒他。”
“校长,我必须反对⋯⋯”Pomfrey夫人开口,但Dumbledore抬起手制止了她。
“部长来这里是为了公务,Poppy,他完全有权力下达他认为合适的命令。”
Fudge似乎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讽刺,但Narcissa听出来了。她用足以冻僵Harry的指尖的语调说:“我的儿子应该离开这座城堡,得到负责的治疗师的照顾,越快越好。”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Harry再也无法保持沉默。
Narcissa终于屈尊承认了他的存在,她把充满蔑视的双眼转向他,她的表情僵硬,充满厌恶。“这与你无关。Dumbledore,我坚持请你立刻让这名学生离开我儿子的房间。”
“我不走。”Harry挑衅地说。
“Fudge?”她催促着,甚至没有费神去看部长一眼。
“啊,好的。那么,Potter先生,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留下。”
“我不会让他一个人和那个女人待在一起。”Harry反驳,他狠狠盯着Fudge,直到部长再次把目光转开。
“她是Malfoy的母亲,负责照顾他⋯⋯”Fudge开口,但Harry没有让他说完。
“不再是那样了!自从围攻以来便不是了!现在Dumbledore对他负责,因为Draco想要这样!”
Narcissa露出冷笑,她愤怒地转向Fudge问:“为什么你要和这个白痴男孩争论?履行你的职责,Fudge,别再浪费时间!”
“是的,好吧。”Fudge小心翼翼地回避着Harry和Hogwarts教师们的目光,重新转向治疗师们,徒劳地摆出权威架势说:“唤醒那个男孩,如果有必要,拘束他。”
“让我来。”Pomfrey夫人生气地说,她推开了挤在床前的其他人。“所有人全部退后。”
Malfoy夫人似乎想反对,但圣芒戈的巫师们与Fudge都毫不犹豫地听话,她决定不再勉强。她退到后方,站在Fudge身边,仿佛害怕如果碰到Dumbledore或Snape便会弄脏她的长袍。只有Harry站在原地不肯退后。Pomfrey夫人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于是他留在床边,紧张地注视着她在Draco面前俯身。
“该起床了,Malfoy。”她干脆地说,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摇晃。“睁开眼睛。这才是好孩子。”
Draco轻微地动了一下,顺应肩膀上Pomfrey的手的压力翻躺成仰卧姿势。他睁开眼睛,但眼中再次变得空虚迷惘,视线没有集中在周围的任何人身上。他的脸上不露声色,就像大理石面具。
“你有客人。”Pomfrey夫人继续用干脆的声音说,并抓住他的手臂拉他起来。当Harry想要抓住他的另一条手臂时,护士看了他一眼并微微摇头。他放下了手,看着她帮助Draco坐好。
在Fudge蛮横的示意之下,治疗师们再次握起魔杖上前。但Pomfrey夫人坚定地站在他们前面,挡住了床上的男孩。她轻轻握着Draco的肩膀让他坐到床边,然后站起来。他麻木地站在她身边,头部略微倾斜,目光空洞地穿过一群成年人的身体,看着谁也看不见的东西。Pomfrey夫人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挑战般地转身面对入侵者们。
“现在说出你必须说的话吧,部长,然后别再骚扰这个可怜的孩子。”
“离开他,Poppy。他必须被好好绑住。”
“我不会离开。”她的目光让Fudge气急败坏,也让绿衣的治疗师们不敢轻举妄动。“绑住,说真的!我从没听过如此可笑的话!”
“你口中的‘可怜的孩子’被指控使用不可饶恕咒谋杀他的亲生父亲。他不能在城堡中自由行动⋯⋯”
“他还没有被捕。”Pomfrey夫人生气地说,她放在Draco肩膀上的手渐渐握紧。“在那之前,我依然是他的护士!”
Fudge叹了口气。“很好。”他转向Draco,用最狂妄的语气居高临下地说:“Draco Malfoy,你因使用不可饶恕咒谋杀生父Lucius Malfoy而被依法逮捕。在我拘留你之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Draco没有理解,他甚至没有眨眼,Fudge恼火地看了他一眼。
“你理解你的罪名吗?”
“他当然不理解。”Narcissa烦躁地说。“他丧失心智了!看看他,部长。看看Dumbledore那伙人对他做了什么!”
“好了,好了,Narcissa⋯⋯”
“我要让他离开这里!”
“啊,别这么心急,我亲爱的Narcissa。”Dumbledore打断她。“在你带Draco离开Hogwarts之前,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讨论。”
“我们什么也不需要讨论。我的儿子被逮捕了,他余下的一生必然将被囚禁——不是Azkaban就是圣芒戈不治之症病房——都是你害的。我想你应该对自己很满意,并很乐意放他走,既然他已经实现了你的目的!”
“奇怪的是,我并未满足。”Dumbledore摆出了最和蔼的表情,但他的眼中带着阴霾,他微笑的方式告诉Harry他其实非常生气。这是最危险时的Dumbledore。“Harry说得很对,Draco自己选择接受我的保护,尽管魔法部也许毫不在意我对学生作出的承诺,我却十分在意。此刻我无意为了一位找上门来的焦躁母亲与陪同的官僚们打破诺言。”
听到对他如此不恭敬的描述,Fudge怒不可遏,他的脸变成了丑陋的紫色。“也许你认为躲在堡垒中会很安全,但不是这样的,Dumbledore!你仍然要听命于魔法部,还有校董事!”
“当然。”Dumbledore说,仍然是那种微笑的温柔语气。“我丝毫没有反抗魔法部与其合法代表的意图。但我也无意把Draco交给她的母亲,而丝毫不考虑他的安全与,嗯,正当法律权利。”
“你想说什么?”Fudge愤怒地说。
“如今,魔法界情绪高涨,某些人也许会忍不住诱惑而牺牲掉一位知名食死徒的儿子。哦,不是说你,Cornelius!我丝毫不怀疑你的正直!然而其他人,在魔法部里拥有很大影响力的人,也许不会如此头脑清醒。”
“Malfoy将得到审判。”Fudge僵硬地说,Dumbledore的话只让他感到一点羞愧。
“啊。什么时候?”
“明天。”
Snape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话里充满蔑视。“迫不及待想把他送进Azkaban,对吗,Fudge?”
“尽快解决此事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包括Malfoy先生。”
“明天什么时间?”Dumbledore问。
Fudge的态度瞬间从嚣张变成了心虚。他不再注视校长的眼睛,发出刻意伪装的轻松笑声。“好了,Albus,几个月前你就辞去了巫师陪审团首席一职,你忘记了吗?这与你无关。”
“并非作为巫师陪审团的一员,而是作为Draco的辩护人,这与我十分有关。”
所有人都看向Dumbledore——有人震惊,有人暗自发笑,一个人终于松了口气。Harry心中涌起强烈的感激之情,足以让房间在他周围旋转。
“你要为了Malfoy出庭?”Fudge问,他的友好态度失控了。
“是的。并且Potter先生也会出庭。”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Harry,这让他胃部紧缩,手心冒汗。
“Potter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Dumbledore扬起眉毛。“我误解了Narcissa在我的办公室里说过的话吗?她不是指控Harry诱拐了Draco并让他丧失心智,从而促使他犯下谋杀吗?”
Narcissa冷笑。“你没有误解。”
“那么,Harry与此事密切相关,你们不这样认为吗?并且他是少数几个知道Lucius Malfoy的真实下场的人,我认为巫师陪审团会欢迎他的。”
Fudge看向Harry的眼神能使新鲜的牛奶凝固。“九点钟。十号法庭。”
Dumbledore点头表示理解。“关于Draco的安全?”
“你想让我作出什么保证?”Fudge已不再假装友好,他凶恶地瞪着Dumbledore。“他将在圣芒戈得到密切监护。”
“毫无疑问他将在那里得到合格的治疗师的检查?”
“当然。”
“我能与他的治疗师讨论情况吗?”
Fudge眯起了眼睛。“圣芒戈职员以外的人不允许探视犯人。”
“我没有要求探视Malfoy先生,只是与他的治疗师说话。”
“为什么?”
Dumbledore用彻底坦诚的方式摊开了手。“目前为止一直由我负责照顾他。我知道关于他的病情的细节,没有哪个治疗师监护一晚便能全部了解。并且我要遵守诺言。”他轻声补充。
Fudge犹豫了很久,最终点头。“魔法部人员也要在场。”
“当然。”
“那么我们达成一致了?你同意让我履行职责?”
Dumbledore对他话里的怨恨报以微笑。“请随意。”
Fudge粗鲁地朝圣芒戈治疗师挥手,他们再次向前迈进。这一次,Dumbledore用眼神示意Pomfrey夫人退后,离开沉默静止的Malfoy。一名治疗师走到她原来的位置,伸出一只大手握住他的上臂。Draco在触摸之下轻轻颤抖,似乎从沉睡中醒来。他困惑地环顾周围的面孔。
“乖乖跟我们走,Malfoy。”Fudge说。
Draco呆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移开目光。
直到治疗师带着Draco走向门口时,Harry才意识到一切结束了。Dumbledore不再抗争,Draco将和他的母亲一同离开城堡。恐惧席卷而来,他用疯狂的声音喊:“停下!你们要做什么?”
“让他走吧,Harry。”Dumbledore安静地在他耳边说。
“不!”Harry疯狂环视周围的成年人,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同情、遗憾、仇视与胜利感。“你们不能把他带走!他不理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Narcissa Malfoy轻蔑地转身,用冰冷的声音说:“我不要留下来听这些鬼话。走吧,Fudge。”
部长不安地看了一眼Dumbledore,然后对治疗师们点头。他们重新走向门口。
“不,等等!”让他自己都讨厌的是,Harry感觉泪水开始在眼中聚集。“他还没有穿鞋,甚至没穿斗篷。他会冻死的!他总是那么冷⋯⋯”
Dumbledore握了一下Harry的肩膀,举起魔杖向Draco的方向挥舞。他的脚上出现一双毛绒绒的蓝色拖鞋,一件长斗篷凭空出现在他的肩膀上。Draco首次对周围环境产生了反应。当斗篷接触他的手臂时,他好奇地低头看它,随后用右手抓起厚毛绒裹住自己。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房间,直到发现Harry的脸。
“Harry?”
Harry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走向Draco。Narcissa愤怒地上前阻止他,但Severus Snape挡住了她的路。Harry在个子更小的男孩面前停下,低头注视着他困惑不安的脸。
“我们要去哪里?”Draco问。
“是你要走。”Harry抬起手,为Draco整理斗篷的衣领。“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Draco眼中的不安上升为恐惧,Harry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抚摸对方的脸颊,徒劳无益地想要提供一些安慰。
“明天我会去看你。”他轻声说。“我保证。”
“我不想⋯⋯”Draco凝视着他,目光里带着从他回来之后最接近清醒意识的东西。然后他的眼睛再次变得空洞,那一刻过去了。
Harry无助地看着治疗师带Draco走到门边,等待Dumbledore用口令开门。当Draco走出房间时,在他身旁的一个人对他说了几句话,Harry听见他麻木地说:“星星消失了。”
房门随即关闭。
Harry瘫坐在床上,双腿突然不能支持体重,并开始颤抖。房间中剩下的Hogwarts教师们看上去和Harry一样惊愕,他们的表情空白,略带厌恶,眼睛失神。Snape朝门边迈出几步,然后停下,不知道要做什么。在他身后,McGonagall瞪着Harry,仿佛期待他在她面前长出翅膀,或者自燃。Pomfrey夫人拿起Draco的枕头,机械地拍打它,她的眼睛盯着不远处。谁都没有说话。
打破漫长沉默的人是Harry。他抑制了身体的颤抖和牙齿的打战,他的思维重新开始运转,他本能地转向McGonagall寻求指示。
“现在我们怎么办?”他问她。
三名成年人被他的声音惊醒,他们像从噩梦中醒来一般眨着眼睛。Pomfrey夫人放下枕头,坐在他的身边。Snape开始一边嘀咕一边在房间里踱步。McGonagall用平时的干脆语气回答Harry的问题,但没能隐藏住她的担忧。
“等Dumbledore回来。他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怎么能让他们带走Draco?”
“他没有选择。如果他反抗Fudge,就是向魔法部宣战——那可是我们的世界里的合法政府,Potter,而不是一群叛变的捣乱者。我们不能为了保护一名男孩而把自己与英国的其他魔法社团隔离开。”
“我会。”Harry坦率地说。
“那么幸好不是由你来做决定。”McGonagall几乎露出微笑。“你是个荷尔蒙过剩的青春期男孩。你当然认为在爱情面前整个世界都不值一提。Dumbledore可没有这种奢侈。”
Harry张开嘴巴想要进行激烈的反驳——关于称魔法界的英雄为荷尔蒙过剩的男孩有多么的不公平和不尊重——但他被Dumbledore的返回而打断。校长大步走进房间,他精神充沛,在门关上之前便开始发号施令。
“Severus,我要寄几封信,需要最强的保密咒语。请找到Flitwick教授并让他来我的办公室。我很快就会过去。Minerva,在我回来之前Hogwarts就交给你了。我认为我们不会离开超过一天,但必须为意外情况做好准备。请尽量把谣言控制在最小范围。Granger和Weasley需要得知Harry去了哪儿,但没有必要告诉其他人。并且,Poppy,请把你所记得的有关Draco的情况写下来,我会带给圣芒戈的治疗师,还有他最暖和的一件斗篷⋯⋯”
充满善意的蓝眼睛热切地看向Harry,Harry的恐慌稍微缓解。Dumbledore不会抛弃Draco。无论目前的情况有多可怕,Dumbledore一定有解决方法,否则他不会用充满理解与自信的眼神看着Harry。
“去一趟地下城堡,Harry,帮Draco准备东西。干净的衣服,一件Hogwarts长袍,他的冬季斗篷和围巾。他应该换上正式服装迎接审判,并且我们也不想让他感冒。”
Harry大声吞咽,然后点头。他并不享受去Slytherin地下城跑腿,但他不会对Dumbledore承认这件事。
“然后为你自己打包些行李,并来我的办公室,越快越好。”
“我可以告诉Ron和Hermione发生了什么吗?”
“我想你最好把那交给McGonagall教授。现在快去吧。”
Harry再次点头,匆忙离开房间。他直接走向Slytherin地下城,脑中回放着如何在不违背Dumbledore的保密命令的前提下劝说Vincent Crabbe帮助他的各种方法。最终,他没有理会Dumbledore,对Crabbe说出真相。毕竟,如果Ron和Hermione可以知道发生的事情,Crabbe当然也有资格知道。
最终,Crabbe把一个装满衣服与个人用品的皮书包交给Harry,板着脸要求他好好照顾Malfoy。对于Malfoy的处境,他感到更加气愤而不是害怕,这让Harry有些吃惊。
当他把书包里的东西倒在地下城的地板上,开始仔细折叠Draco的衣服时,Harry好奇地看着Crabbe说:“你看起来不怎么担心。”
“我不担心。”
“Draco可能将在圣芒戈度过余生。或者更惨。”
“不会的。你会把他带回来。”
Harry盯住他,他的手停下了。“你觉得我能做到?”
“我知道你能。”Crabbe的眼中出现笑意。“你是该死的完美Potter。你总能如愿以偿。”
Harry丝毫不确定Crabbe是在表扬他,但他还是相信他的话,用这名Slytherin的坚信不疑来增强自己动摇的信心。他发现Crabbe的态度比Ron与Hermione的更让他安心。当他爬过肖像洞口时他们正坐在Gryffindor休息室里,只需看一眼,他们便知道出大问题了。他们跟着他走进寝室,坐在Ron的床上看他打包,并跟随他下楼,他们眼中无尽的悲伤让他想要逃跑。
Hermione问他怎么了,他只是回答:“去问McGonagall。”
他们一定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坚决,就像他们看出了他脸上的痛苦,因为两人都没有勉强他。他再次穿过休息室,肩膀上挂着Draco的书包,手里抱着几件自己的衣服,他忠实的朋友为他开路,转移同学们好奇的注意力,因此没有人前来打扰他。Harry对此很感激,然而当肖像洞口关闭,遮住了他们焦虑、悲伤的脸时,他也感觉到极大的解脱。
他一路跑到二楼,喘着气到达守卫Dumbledore办公室入口的滴水怪兽石像前。“金丝雀奶油。”他在呼吸平稳之后说。石像跳到一边,Harry迈入移动楼梯中。
他发现Dumbledore独自待在塔楼房间里。校长正往漂浮在书桌上空几英寸的一只巨大黄铜行李箱中放入某件东西。他向Harry微笑,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准备好了吗?很好。我还需要打包几件东西。”
Harry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他停下来向Fawkes问好,同时Dumbledore召唤来各种物品并把它们放进箱子里。然后老巫师合上了盖子,挥动魔杖上锁,并让箱子飘向门口。
“我预约了骑士公车5点钟在三把扫帚门前接我们。”Dumbledore看向一个由金线、齿轮与水晶管组成的神秘、迷人的装置,它正在窗边的圆桌上旋转。他满意地点头。“我们应该会按时到达。”
在其他场合,Harry会问他那个奇特装置的工作原理,但今天他的脑中装着别的事情。当楼梯带着他们前往二楼时,他向校长提问:“我们要去哪儿?”
“伦敦。我们和Sirius一起过夜。”
“在Grimmauld Place?”Harry的声音有些破碎,暴露了他的紧张。
“当然。那里离魔法部很近,并且能安全躲避Voldemort的眼线。”
“喔。”Harry的心情更低落了,他阴沉地注视着墙壁滑过,选择保持安静而不是冒着被留下的风险告诉Dumbledore他对这个计划的看法。
*** *** ***
Dumbledore一定多给了Ernie Prang一两枚银西克,因为从Hogsmeade驶向伦敦的骑士公车中途只停了一站,让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洋葱味的年长女巫上车。当三层公交车停在Grimmauld Place路边时,其他乘客全都不满地看着他们。Dumbledore引领Harry走向车门,路过年长女巫时高兴地向她挥手告别,然后他举起魔杖,念了一句咒语。
忽然,Harry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矮胖的中年商人旁边,此人看起来很像Cornelius Fudge。他穿着细条纹西装,戴着一顶常礼帽,拉着一个手提箱。Harry不敢看自己的模样,他不想知道Dumbledore对他施了什么样的伪装。
“快点,Harry。”
Harry抱起了他的一堆衣服,走下骑士公车的台阶来到路边。Dumbledore跟在他身后,不知怎样设法让他的手提箱保持垂直,然后他带路穿过人行道,走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台阶。迈上台阶后,12号建筑从两旁的房屋之间映入眼帘。Harry犹豫地看了它一眼,然后低下头,在Dumbledore之前迈入门内。
Harry讨厌这栋房子。两年前第一次进门时他便讨厌它,这种厌恶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逝。这里肮脏,寒冷,对没有保持警惕的人而言十分危险,并彻底让人抑郁。Sirius一直在打扫和修缮室内环境,但那种灰暗是洗不掉的,就连最能干的管家也无法清除残留在墙壁里的阴森的怨恨。以Harry现在的状态,最不需要的就是灰暗,怨恨与抑郁。
他在门口犹豫不前,直到Dumbledore轻推他一下让他继续向前走。他们俩都恢复了正常的外表,易容咒在步入屋内的那一刻就消失了,Harry不得不让到一边,避免被Dumbledore巨大的箱子绊倒。
“你就住上次的卧室吧。”Dumbledore小声说,他努力不吵醒Black夫人的肖像。“你还记得怎么走吗?”
Harry闷闷不乐地点头,他情愿自己不记得。
“那就去吧。我会告诉Sirius我们来了,然后我必须再次出门。”
“去哪里?”
“圣芒戈和魔法部。明天的审判之前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对不起,Harry,但我不能带你去。”
“可是Draco⋯⋯”
“你见不到他。我也不能,但我保证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Narcissa无法进入封闭的病房。”Dumbledore接过Harry肩膀上装满Draco的衣物的书包,温和地向他微笑,他朝楼梯挥手。“安顿下来之后就去厨房吧。晚餐时间快到了。”
Harry再次忧郁地点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二楼他曾与Ron同住过的卧室。它和门厅一样经过了明显的修缮。墙壁很干净,墙角也没有蜘蛛网。床上铺着花卉图案的床罩,在这个阴沉的室内环境中显得极其违和,与之配对的窗帘覆盖住唯一的一扇窄窗。让Harry感到厌恶的是,在他进门之后,床上挂着的Phineas Nigellus的肖像正清醒地露出谄媚的微笑。
“呵,呵。”肖像摩挲着细长的双手说。“不肖子Potter回来了,可怜的老Phineas必须再度告别退休生活来照顾他。”
“滚开。”Harry嘀咕着。他走到最近的床前,放下手中的一堆衣服,坐在床沿上。
Dumbledore所说的“安顿下来”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在这里住超过一晚上吗?他以为Harry会挂起长袍,像回家一样舒服自在吗?在他的脑海深处,幻想着Draco被释放之后,Harry会带Draco回到这个破败不堪的老房子里吗?肖像的尖锐目光仿佛能穿透Harry的骨骼,他转身瞪着仍在微笑的Nigellus。
“你在看什么?”他质问道,话一出口他便知道挑衅一幅画是很愚蠢的行为,但他无法回避那双充满讽刺的眼睛发出的挑战。
Nigellus做了个复杂的动作。“哦,当然是看魔法界的英雄啦!”
“别看了。睡你的觉,或者去其他肖像里待着,别来烦我。”
“不能那么做。校长的命令。”冰冷的眼睛邪恶地对他眨眼。“我以尊严起誓过效忠现任校长,无论我个人对此有何看法。”
Harry毫不怀疑Phineas的个人看法是什么,他没心情容忍那些。“我不在乎Dumbledore对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在旁边乱晃,所以快滚!”
“你的语言真够文明。”Phineas说,他的声音充满油滑的恶意。“我以为你会学习一点礼貌,从你的Slytheirn⋯⋯”Harry愤怒的目光让他停顿下来,然后他带着更灿烂的笑容继续说:“⋯⋯甜心那里。”
“不许你谈论Draco,你这块发霉的旧帆布!”
“我还准备赞美你的品味呢。”他夸张地叹气。“Gryffindor们总是这样残酷,不知感恩。真想不通一个来自良好家庭的Slytherin男孩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没教养的野蛮人。”
Harry生硬地笑了一声,Nigellus对他板起脸。很明显,这幅肖像想要用侮辱激怒他,但Harry曾经从更重要的人那里听到过更可怕的话。Phineas的挖苦伤害不到他。
“看起来宝贝Potter有点幽默感。”Phineas慢吞吞地说。“至少懂得自嘲。”
“你知道吗,”Harry说,“你总是让我想起Snape教授。”
Phineas有些得意,圆滑的微笑再次浮现于他的脸上。“我们Slytherin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你想说的难道不是独特的气味?”
微笑扭曲成冷笑。“你最清楚不过了。每天晚上你都搂着一个睡。”
Harry从床上跳起来,威胁地向肖像迈出一步。“我告诉过你别扯到Draco身上。”
“太迟了。多亏了你,Malfoy已经被牵连进来。所以你才在这里,不是吗?从敌人手中拯救真爱?宝贝Potter的救人大作战?”
Harry咬紧牙关,一直潜伏着的焦虑和愤怒冒出水面,开始沸腾。“再说一个字,我会⋯⋯”
“怎么,不喜欢被叫作宝贝Potter?那么疯子Potter怎么样,或者基佬Potter,或者鸡奸的男⋯⋯”
Harry的鞋子击中Phineas的脸,让他痛苦地叫喊着躲进画框里面。Harry大步走到墙边。肖像很大,镶嵌着装饰画框,但只用一个挂钩吊在墙上,Harry轻而易举地把它取下。他把肖像重重放在地上,并翻过来面向墙壁。
Phineas发出一声不体面的尖叫,他愤怒地大喊:“把我放回去,没教养的小鬼!”
“滚!”
“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我,前任校长,高贵的Black家族的纯血后代⋯⋯”
“脏话连篇的老混蛋。”
“把这幅肖像放回原来的地方,Potter,否则你将了解一幅发霉的旧帆布能对一个自视甚高不知本分的小杂种做些什么!”
“什么也做不到。”Harry说,他感到一种得意的满足。在几个月的忍气吞声里,他的同学们一直在背后嘀咕和窃笑,现在这种微小的胜利不由得让他狂喜。没错,那只是一幅肖像,但能够好好教训某人一顿仍然让他神清气爽。即使只是让一个人闭嘴。只报复一句侮辱。他感到心中的焦虑、抑郁和恐惧稍微得到缓解,他对肖像破烂的背面露出微笑。
“享受眼前的风景吧,校长。”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房间,走向厨房和晚餐。他一步两级地跳下楼梯,突然非常渴望见到Sirius。自从三个多月前围攻结束后他便没有和教父相处过,然后他的心理状态使得认真谈话变得不可能。在那之后,当Harry需要他信任的成年人的支持时,Sirius偶尔的短暂出现对他而言没有多少帮助。
他听到地下室里传来碗碟的碰撞声,于是加快脚步。“Sirius!我把那幅该死的画拿下来⋯⋯”
一位与Sirius Black没有任何共同点的丰满主妇从壁炉面前转身迎接他。Harry猛然停在门口,被她的出现惊呆了。
她露出有些僵硬、木然的微笑说:“你好,Harry亲爱的。”
他合拢下巴,不安地说:“您好,Weasley夫人。”
她快步走到桌前,放下了手中的盘子。盘中散发的香味十分诱人,但Harry害怕过于接近Weasley夫人。她的表情让他心里一沉,突然想要转身冲回楼上。
“对你的房间还满意吧?我努力让它变得更舒适——赶走了衣柜里的小妖精,还挂上了干净的窗帘。当然,墙纸没换,但至少没有虫子了。”
“呃。”这是Harry能想出的唯一的话。
“别傻站在那里,亲爱的。坐下来。你的晚餐一会儿就好。”
Harry走进房间,一边留意着Weasley夫人一边来到桌前。她的微笑似乎保持得很勉强,尽管她的语气轻松,她却不愿注视他的眼睛。Harry感觉心中的焦虑更深了,桌上的排骨闻起来忽然不再那么让人食欲大增。他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
“我,呃,我不知道您会来。”Harry主动引起谈话。
“Dumbledore给我寄了猫头鹰,说你今晚会来伦敦,请我照顾你。Sirius是个好人,但他的厨艺太差了,也不懂得怎样收拾房间。”
“哦。”她继续在壁炉旁忙碌,回避着他的目光,Harry在心中叹气。现在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和Weasley夫人发生冲突,然而当她甚至不愿看他一眼的时候,他不能坐在这里假装一切正常。最终,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紧张的沉默,他清了清嗓子。她猛然抬头,但没有转身。
“您在生我的气吗,Weasley夫人?”
“别说傻话。”
他闷闷不乐地盯着她僵硬的后背。“那么就是失望。”
“不是对你,Harry。”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把一只大碗放在橱柜上,用更真诚的声音生气地说:“可我真想掐住Dumbledore的脖子!”
“Dumbledore教授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做?”她突然转身面对他,眼中闪烁着愤怒的泪水。“这些恶心的事情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他对你的关心有他声称的十分之一,他就永远不会把你扯进来!”
“你是说Draco,对吗?”
Weasley夫人脸上的表情让Harry很难受。她咬着牙吸了一口气,然后冷静地说:“我答应过Albus不会和你讨论Malfoy。”
“那么您就别和我说话了!”Harry反驳道,他的脸在发烫。他垂下眼睛,愤怒地盯着在桌上握紧的拳头,担心再看一眼Weasley夫人的表情会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走到桌前拉出一把椅子。她坐下来,伸手握住Harry放在桌上的手,她疲惫地叹气。“我们为什么要为此吵架?”
“当我说出Draco的名字时,您为什么要露出吞下一颗粪弹的表情?”
“Albus想让我保留自己对这个话题的观点。”
Harry抬起不安的眼睛注视着她,认真问道:“您真的认为一切都是Dumbledore的错吗?”
“我知道是这样的。”
“他没有让我爱上Draco。”她的脸上再次出现那种可怕的表情,Harry移开目光,忍住愤怒的眼泪。“Dumbledore教授只是想要帮忙。”
“怎么帮?把你推到巫师陪审团的那群怪物面前?你不需要那种帮助。如果他有一点理智,他就会让你回Hogwarts,在那里没人能动你,就让他们带走那个Malfoy吧 ⋯⋯”
Harry挣脱了她的手,他站起来,愤怒像酸液一样在胃里翻滚,并灼烧着眼中新鲜的泪水。他走向门口,一心只想在对Weasley夫人说出永远无法收回的不可原谅的话之前逃走,然而他吃惊地发现Sirius倚在门框上。
Sirius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他阴沉地看了一眼Weasley夫人,说:“够了,Molly。Dumbledore提醒过你。”
Weasley夫人紧紧抿住嘴唇,哼了一声。
Sirius直起身,穿过房间坐在一把椅子上。“Harry,从你卧室里传出的噪音是怎么回事?”他问。“隔着两层楼梯都能听见,而且那些声音让Buckbeak紧张。”
“哦。肖像。”Harry犹豫片刻,随后稍微靠近了餐桌与教父的庇护。
“什么肖像?”
“Phineas Negellus的。我把他取下来了,让他面朝墙壁。他当时粗鲁无比,我⋯⋯我决定不再容忍一幅肖像,于是我⋯⋯”
“那幅肖像是为了保护你,Harry。”Weasley夫人责备道。“Dumbledore专名叮嘱我让你住那间卧室,为了让Phineas照看你。”
Harry固执地板起脸盯住地板,不肯看她。她不满地哼了一声,并站起来,开始拿着食物与餐具在橱柜与餐桌间来回走动。Sirius来回看着他们,眼中闪过恶劣的笑意,他友好地说:“Molly说得对。”
“他满怀恶意!”Harry脱口而出。“你们不会相信他叫我什么!”
“哦,是吗?”
Sirius声音里的反讽让Harry脸红了,他叛逆地嘀咕道:“我用鞋子打中了他的脸。”
“干得好。”
“Sirius!”Weasley夫人抗议。
Sirius咯咯笑了。“我经常希望我能把他们全都剪成丝带。我亲爱的家人,保存在帆布上折磨着子孙后代。”
“他说我是自视甚高不知本分的小杂种。这还算是礼貌的部分!”
“基佬Potter?”Sirius轻声说。
Harry的脸更红了,但他生硬地笑了一声。“最难听的一句被我打断了。”
“我想我们都不需要听这一连串脏话。”Weasley夫人尖锐地说,一边把一碗土豆放在Sirius面前。“我们已经听得够多了。”
谈话间,Sirius一直在往两只盘子里盛放食物,他把其中一盘推到Harry面前,说:“坐下来,Harry。吃块排骨,忘了老Phineas吧。”
Harry还在犹豫,Weasley夫人不耐烦地说:“喔,坐下吧。我不会咬人。”然后她生硬地补充:“我也不会再说你的⋯⋯朋友。”
Harry坐在椅子上,一只眼睛警惕地盯着Weasley夫人,他拿起叉子。在一段漫长的让人难受的时间中,谁也没有说话,Weasley夫人把最后几道菜端上桌,自己也坐了下来。Harry看着他的盘子,漫无目的地叉起食物,然后他非常小声地开口。
“如果你了解他,Draco其实没有那么坏。”Weasley夫人厌恶地哼了一声,随后被Sirius严厉的表情制止了。“你讨厌他只是因为他的名字是Malfoy,但那不是他的错。”
“他对待我家人的方式完全是他的错。”她反驳。
Harry压抑着心中的暴躁,又叉了一下盘中毫无反抗能力的肉。“人们总会长大!即使是Malfoy!并且如果Ron能成熟一点,也许他就会对Ron更友善!”
“很对。”Sirius说,这让Weasley夫人又瞪了他一眼。他讽刺地对她扬眉。“做人要公平,Molly。当你的孩子不断羞辱他,甚至做出更糟的事情时,你不能指望他乖乖坐在那里。毕竟,他是一名Black,我们可没那么温顺。”
“我也是一名Black,虽然血缘比较遥远。这表示我有权成为一条充满偏见与恶意的小毒蛇吗?”她质问道。
Sirius发出不悦的笑声。“这要看你问谁。如果问我母亲⋯⋯”
Harry突兀地推开椅子站起来。“我不饿。”他无视了Weasley夫人焦虑的表情和Sirius的呼唤,转身跑上楼梯,一次迈两级。
他再也无法忍受厨房里让人窒息的气氛,但他也不想回到卧室,毫无疑问Phineas Nigellus正埋伏在里面。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思考,没有人烦他,或者辱骂他的地方,让他能够振作起来。他不知道在这个肮脏破败的老房子里还能去哪儿,于是他走向一楼的客厅。
这个房间与他记忆中的恶作剧巫师的阴暗巢穴完全不同。没有一件家具发出吱呀声,或是不详地摇晃。窗户擦得锃亮,窗帘洗过并被烫平(并且幸运地没有被小妖精侵占),玻璃陈列柜里摆满Quidditch纪念品,而不是阴森的魔法道具。就连对面墙上挂着的绘有Black家谱的巨幅挂毯也被粗暴地清洗过了。
Harry慢慢走到挂毯前,专注地凝视它。当然,对他而言重要的名字都被Sirius疯狂的母亲烧毁了。只有一个例外。他的目光移向最后一排名字,古老高贵的Black家族的最后一代。他跪在破旧的地毯上,伸手触摸把那个名字连向双亲的细金线,尚未从族谱与家族记忆中抹去的纯血事业的背叛者。Draco Malfoy。
如果Black夫人仍然在世,她会怎样对待这个名字?Harry好奇。她将对Draco银金色的脑袋发出什么样的诅咒?她将对他的背叛行为进行多么可怕的复仇?Harry无比渴望抽出魔杖,亲自把Draco的名字从挂毯上焚毁,切断那根金色的线与它所象征的一切,让他自由。Draco再也不属于他们了。他不属于一群杀人犯和疯子之间。
脚步声在他身后的地毯上响起,Harry转身看到Sirius站在他的背后。
Black用充满忧虑的黑眼睛扫视着精致的名字与连线,直到他找到Draco。“我们是隔代的表兄弟。”
“我知道。”
“我曾经对‘隔代’这部分感到庆幸。”
“第一次从挂毯上看到你和Draco有血缘关系时,我想吐。”
Sirius若有所思地眯着眼睛看他。“为什么?”
“我恨他又闯入我生活的一部分中。在学校里无法摆脱他已经够糟了,然而他出现在这里,在你家中,作为你的家人——我永远无法拥有的身份。”
“相信我,Harry,你不会想成为我的家人。我情愿让你当我的教子,情愿知道你的血管中没有一滴宝贵的Black血统。我们是一群坏人。”
Harry摇摇头,嘴角浮现一丝微笑。“我最喜欢的一些人就来自Black家族。”
Sirius的表情变得黯淡,他烦躁地说:“别开玩笑!”
Harry直视着他,Sirius蹲下来,让他们的视线几乎持平。他很明显不开心,比平时更严重,Harry感觉寒冷在蔓延。Sirius准备警告他远离Draco,教训他和Malfoy扯上关系的危险,用恐怖的故事和可怕的预言威胁他。Sirius,Harry指望从中获得支持的唯一一人,将要摧毁他最后的希望。
“你以为你了解人类,Harry,但在很多方面你仍然是个孩子。你不知道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心中会有怎样的黑暗。我见过,所以我知道。”
“我也见过。”Harry安静地反驳。
Sirius对他眨眼,有些意外,然后他慢慢点头。“我想你确实见过。”
“Sirius,现在我真的不想讨论这些。今天已经够糟了。我又累又怕。并且说实话,你不像我一样了解Draco。”
他再次眨眼。“那是不言而喻的。”
“那么你不认为你应该相信我对他的判断吗?”
“我不是在质疑你对Malfoy的判断。我是在让你防备他的母亲。”
现在轮到Harry惊讶地眨眼。“Malfoy夫人?”
“Narcissa Black Malfoy。纯血势利小人的女儿,嫁给一个纯血恶棍,忠于她自己的信仰与丈夫对黑魔王的忠诚。”伴随着话语,他久久凝视着Harry,声音充满苦涩。“不要相信她,Harry。她的话一个字也不要信。即使她是Draco的母亲,甚至也许她爱着他,然而当她不得不在儿子与Voldemort之间作出选择时,那根本不重要。我告诉你,我们Black家的人是一群坏蛋,没有什么人比站在诚实的人们面前撒谎的自视清高的纯血更坏。”
Harry回想起早些时候与Malfoy夫人的会面,他重新感到愤怒。“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个可怕的女人吗?她刚叫人用谋杀罪名逮捕了她的亲生子!”
Sirius讽刺地看了他一眼,“他确实犯下了谋杀。”
Harry毫不畏缩地看着他。“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我责怪他杀死了他的父亲?说我恨他?我害怕他会试图杀我?”
“他也那么做过了。”
Harry在愤怒中轻轻颤抖,他在腿边握紧双手。“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想伤害我。”
“你确定吗?”
“是的!我在场,而你不在!我在冥想盆中看到了一切!我知道Draco永远不会有意伤害我!”
“好吧。要知道,你不需要说服我,只要说服你自己就行。还有巫师陪审团。”
“我以为你会理解,Sirius。我以为至少你会给Draco一个公平的机会。但你和其他人一样差劲⋯⋯”
Sirius不安地耸肩并移开目光。“我对Draco Malfoy没什么不满,除了他的名字,他的血统,他的父母和他这些年来对你的态度。某种程度上我也分享着他的名字和血统,所以我理解要克服它们有多艰难。他不能选择父母。他们的行为不是他的责任。但他对你的态度则不同。”
“我已经原谅他了。”
“好吧。”黑眼睛重新看向他。“你爱他,对吗?那使原谅变得更容易。”
Harry几乎脱口而出,你也可以爱他,但他及时制止了自己。Sirius对他的家人没有爱意,所以摆出家族羁绊对他而言毫无意义,而Sirius Black不会对任意的对象敞开心胸。在漫长、尴尬的停顿之后,Harry沉重地说:“至少你理解这一点。”
“我理解的比你认为的要多出许多。”Sirius阴沉地盯着挂毯上的名字,他的脸上阴云密布。然后他沙哑地说:“我不是虚伪的人,Harry,由我来教训你信任Malfoy是一件危险的事会显得很虚伪。我只想让你小心。你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你花费太多时间对抗同龄男孩根本不应该去想的邪恶力量,所以像你这样自找麻烦真的很傻。”
“Draco没有引起麻烦。”Harry开口说道,但Sirius摇头制止他。
“Draco就是麻烦。他不需要去引起它。”
“这种说法真是太不公平了!”
“无论公平与否,这就是事实。Potter和Malfoy家的人在一起不可能不给对方带来麻烦。Potter和Black家的人也是一样。看看当我说服James在最后一刻更换保密人时,那给你父母带来多大的麻烦!如果我没有多事,照他说的去做,闭上我愚蠢的嘴巴,你的父母也许仍然在世!”
“你做了你认为正确的事⋯⋯”
“并害Lily和James被杀。所以下次Malfoy做他认为正确的事时,你会怎么样?”
Harry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痛苦地吞咽,回忆起Draco的水晶手指缠住他的喉咙的感觉。
“Black与Potter家的人。”Sirius再度摇头。“就像火焰与导火索。现在我为表弟感到遗憾。我很难过他的行为失常,让自己陷入一堆龙粪里。我很难过他将为正当防卫和坚持正义而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我更加为你难过。如果要我在你和Malfoy之间作出选择⋯⋯”
“就像他的母亲。”Harry自言自语,没能隐藏住声音里的苦涩。
Sirius耸耸肩。“我不能控制我的感情。”
“我也不能。”他直视着Sirius反对的目光。“无意冒犯,Sirius,但我会永远选择Draco。”
“好吧,我猜即使是一个Black-Malfoy也有资格拥有一个永远把他放在首位的人。”
Harry露出了几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是啊。”
Sirius回以无奈的微笑,但笑容很快不见了。“回厨房继续吃晚餐吧。”他建议。“Molly不会说什么的。”
“我不饿。我太紧张明天的事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Sirius,过了一会,他试探道:“Phineas那个老家伙对我的辱骂⋯⋯你和Weasley夫人表现得好像已经听到过。”
Sirius点头,目光变得谨慎。
“人们经常说那种话吗?”
“有些人那么说。有些人更委婉一点。”
“我猜我再也不是魔法世界的英雄了。”Harry感到一种奇妙的解脱感,混杂着遗憾。
“你当然还是英雄。那就是为什么有些人如此在意你对男朋友的恶劣品味。”
“恶劣品味?!”
Sirius咯咯笑着猛拍他的肩膀。“我真想看看明天你站在陪审团面前的样子。你会让那些老女人大惊失色的!”他站起来,对Harry露出抱歉的微笑,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里走向门口。“Buckbeak还在等待他的晚餐呢。如果肉冷掉了他会闹脾气的。”
“好吧。谢谢你,Sirius。”
“谢什么?”
Harry尴尬地耸肩。“你的努力。”
Sirius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简单地点头,并走出门外,留下Harry独自面对纠结的思绪。
*** *** ***
午夜已过,Harry终于爬上楼梯回到了卧室,整栋房子安静下来,除了壁脚板后面发出的些许可疑的沙沙声。Weasley夫人或Sirius把Phineas的肖像挂回原处,他坐在画框里,像一只愤怒的蜘蛛一般弓着背,恶狠狠地瞪着Harry。然而Harry已经精疲力尽,他没有力气搭理那个老混蛋。他在沉默中脱下衣服,把床上的一堆干净的衣物推到地上,然后爬进毯子中,没有对心怀恶意的保姆说一个字。
他感觉身心俱惫,并且很冷——来自疲倦与孤独的寒冷——他的脚冻得生疼。他绝望地想要入睡,但他反而盯着天花板,努力想象圣芒戈封闭式病房中独自一人躺在陌生病床上的Draco,他也在寒冷中瑟瑟发抖,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温暖、安全、无虑的环境中。就像Harry一样。
Harry心中的痛苦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的呼吸变得哽咽,滚烫的泪水也不由得在眼中聚集。Harry把自己缩成一个充满戒备的小球,躺在床的正中央,把毛毯拉过头顶。黑暗之中,Draco永远在那里等他,他不断哭泣,直到身体变轻。然后他渐渐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
⋯⋯他们一起站在北塔顶端,在一帘星空之下。Draco的头发散落于肩膀上,被他们都没有感觉到的冷风吹拂着,他的冬天般的灰色眼睛带着邀请的微笑。Harry走近他。微笑浮上他的唇边,他仰起头,眼睛半闭着,仍然从睫毛下方注视着Harry。
Harry搂住那个男孩的腰,让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Draco抬起手放在Harry的后颈上。Harry的皮肤感觉到他那冰冷光滑的芒石手指。延绵不断。难以抗拒。在他体内的银色火焰燃烧得如此旺盛,就连注视他的脸都让Harry感到晃眼,但他不能移开视线。他为Draco的美而陶醉。
“我想你。”他轻声说。
Draco没有说话,但他脸颊上欲望的红晕已经是足够的回答。
“你是我的大天使。美得令人难以置信。”
他无法抵御那个超凡面孔的吸引。他必须触摸它,用指尖去感觉那层白皙完美的皮肤,看着它在爱抚中升温。他慢慢抬起手。
粘稠腐烂的手指温柔地划过光滑的脸颊,留下一道污痕。Draco闭上眼睛,瘦削的面容在欲望中变得柔软,他的唇边仍然带着可望而不可即的微笑。Harry感到一股原始欲望流经身体——一种发自内心的基本需求,超越了爱与激情。那消耗着他,点燃了他。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难耐的需要,占有Draco的双唇,吸走他体内美丽无比的银色火焰。
他抬起双手,将恋人的脸庞托在潮湿的灰色掌心中。他扬起对方的脸,让微笑的唇与自己的相遇⋯⋯
Harry猛然在床上坐起来,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呼吸哽在喉中。他疯狂环视周围,发现他仍在Grimmauld Place的房间里,虚弱的阳光透过花朵图案的窗帘。天亮了。
“起床啦,Potter!”Phineas Nigellus大声奚落。“拯救世界的时间到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