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家族纹章
Harry发现自己站在囚室的一角——不会是其他地方了——盯住蜷缩在另一个角落里的身影。房间本身是简单的石盒,对面的墙壁上嵌着一张长椅。在Harry的右侧,一排铁栏在昏暗、摇曳的光芒中古怪地闪烁着,将囚室与外面的走廊分开。铁栏上没有明显的开口处,没有能允许人进出的门,囚室外的走廊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支火把在墙上发着光。
总之,Harry感觉他再也没见过比这里更压抑的地方。在这种环境下,就连火把也显得低沉,仿佛害怕散发出太多的光与热。在非实体的状态下Harry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不需要感觉他也知道,这间囚室无比潮湿阴冷。坐在角落里的男孩赤裸的双脚像大理石一样苍白,微微有些发青,指甲变成了紫色。当他抬起头靠在背后的石墙上时,Harry看到他的脸和双脚一样冰凉、惨白、没有生机。
Harry穿过房间,在他面前蹲下。他知道Draco看不见他,但他难以自持。“看看你。你都冻僵了。”他自言自语。
“Harry。”
Harry惊讶地转身发现Dumbledore还站在原来的角落里。校长看起来真实、平常、令人安心,但他的脸上充满忧虑。“我们在哪里,教授?”Harry问。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我们有可能在Malfoy庄园的地下吗?在古代墓穴里?”
Dumbledore摇头。“我进入过那些通道——只有一次,但我还清楚记得。这里不像是那样。我想没有那么古老,也没那么广阔。”他走近铁栏,皱着眉仔细观察。然后他把头伸出栏杆之外,眺望昏暗的走廊。“唔。”
Harry也想走到囚室前端去看看闪光的栏杆外面有什么,但他不能离开Draco。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但他感觉自己必须留在他身边,仿佛他的存在能够穿过这层记忆的幻影,带给他一些安慰。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了?”
“可以确定我们在地下。我看到一条通往上层的楼梯。似乎还有几间囚室,但我猜Draco没能看清这个房间之外的情况。那些图像模糊不清。”
Harry重新看向地上的男孩,仔细观察那个熟悉的面孔。Draco看起来很虚弱,并且在害怕,他眼中的黑暗告诉Harry这种状态延续了很久,漫长得几乎让他习惯了。他的意识开始麻木。
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裤子。他的鞋袜、Hogwarts长袍和其他服饰都不见了,失去了平时优雅的装束让他看上去非常没有安全感。他的头发一如既往被一条丝带系住,但很明显几天没有梳洗过,银色的发丝上沾满尘土。更多的尘土弄脏了他的脸,让右手的指甲变黑,并且沾在脚上。他在这间冰冷、潮湿、肮脏的囚室中待了很久,或者是被困在与这里十分类似的地方,没有机会洗净狱中的尘污。
Harry伸手触摸他。当Harry的手穿过他的身体落到他背后的墙壁上时,Draco甚至没有反应。Harry叹着气收回了手,跪坐在地上。Draco的芒石之手仍然完好无损、他的脸颊上没有魔法造成的烧伤,这让Harry有些安心。但那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发生那一切之前的记忆里,他们不得不看着那些事情发生。这让Harry同时感到好奇和恐惧。
“有人来了。”Dumbledore说。
这时Draco一定听到了石墙间回荡的脚步声,因为他僵住了,表情变得凝重,他站起来。Harry本能地后退,他不想让Draco穿过他,无论他有多么的透明与虚幻。他的后背重重跌落在地板上,他避开了Draco的足迹,对方朝栏杆的方向迈出一步。
Dumbledore走到Harry身边,伸手把他拉起来。Harry惊讶地发现Dumbledore是实体,当他握住老巫师伸出的手时,他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肌理和丝绒衣袖的质地。Dumbledore帮助他站起来,随后让他后退一步,从而让两人都能看清这个小房间内的情况。
Lucius Malfoy停在栏杆外,冷冷地看着他的儿子。Draco僵硬地站在房间正中,挺着胸膛,高傲地仰起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一动不动,他的脸是冰冷的大理石面具,隐藏了一切感情,除了像灰色眼睛一样成为他的特征的淡然的骄傲。Harry如此了解他,看出了他心中的恐惧与反抗,但Lucius明显没有看出来。他的第一句话证实了他已经被Draco的表象所迷惑。
“看起来你准备像一个Malfoy那样面对一切,我很满意,尽管你已经不配拥有这个名字。”Draco一言不发,一丝悔恨慢慢浮上Lucius冰冷的双眼。“Draco,你曾经让我感到非常自豪。”
“对此我很遗憾,”Draco回答,他的声音因为许久未使用而变得沙哑。
Lucius抿住嘴唇。“有些时候我为你感到羞耻。”
“别担心,父亲。很快就会结束,你将永远摆脱我。”
“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吗?”Lucius伸手抓住栏杆,Harry可以发誓他在那名食死徒脸上看到了真正受伤的表情。“你以为我能毫不在乎地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叛徒的末路?我为你竭尽全力了,Draco。我为你争取过。”他的修长、苍白的手抓紧栏杆,魔力的光芒摇曳着包围了他的手。“但是你让我找不到可以救赎你的依据。现在你将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并同时为我们带来胜利。至少,我能因此得到一点安慰。”
Draco的面具轻微地动摇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警觉。“这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也许是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想吓唬我。”
Lucius摇头。“你在我的屋檐下长大,每天面对着我,怎么还会如此不了解我?”
“我也可以问同样的问题。”
“我从未对你撒谎,Draco。我也从未试图威胁、伤害或者恐吓你。”
“每当你称我为儿子的时候,便是在撒谎。”
“你是我的儿子,无论看到你这幅样子让我感到多么耻辱。但你仍然是,即使今夜之后你依然是我的儿子。”
“在我为你的主人带去胜利之后?”Draco问,他的声音轻柔并且寒冷。“在我死去以后,在你可以轻易忘记我真正的样子之后?你是多么慷慨,父亲。”
“我永远不会忘记。”Lucius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用冰冷刺骨的声音继续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但我不会撒谎,即使是对自己,而你是我的一部分。”
“是吗?”Draco咬牙控制着他的情绪。“那么,当黑魔王试图把我的大脑搅成碎片时,你感觉到了吗?我感觉到了。Harry感觉到了。你呢?你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吗?你真的在乎吗?”
Harry无比渴望走近Draco,抱住他,告诉他不值得耗费力气和那个坏家伙说话,因为真正关心他的人在等待他回家。但Draco无法听到他,也不能感觉到他。此刻,在他的黑暗、狭小的世界中唯一的人便是Lucius。Dumbledore握住Harry的肩膀,稳住他,他用深呼吸来冷却心中沸腾的焦虑。
“Harry Potter。”现在Lucius用双手抓住栏杆,他的眼睛邪恶地眯起,嘴角在咆哮中扬起。“你竟敢对我说出他的名字?你竟敢问当你把自己和那个肮脏、谄媚的混血杂种连在一起时我的想法、感受和痛苦?”
“Voldemort就是混血。”以前Harry从未听到Draco说出黑魔王的名字,这让他有些惊讶。“和Harry一样。”
不!和我不一样!Harry想要大喊。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想让你成为我的食死徒!不是那样的⋯⋯你知道不是那样的!
“是这么回事,”Lucius怪声说。“可悲的混血男孩妄想与黑魔王抗衡,而你想要在他身边确立你的地位。呵,你选错了服侍的对象,我的孩子,现在你要为你的愚昧付出代价。”
“我并不服侍Harry。”
“那么你叫它什么?”Draco不说话,Lucius露出了刻薄、恶毒的微笑,他说,“我们都根据自己的信念选择服侍对象。你的力量源自哪里简直太明显了。”
Draco脸上的受伤与厌恶也许没有被父亲发觉,但Harry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你什么也不知道,”Draco冷冷地说。“但你怎么会知道呢?对你而言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讨好Voldemort。”
“你对你轻狂讽刺的对象毫无概念。不许你说出他的名字。”
“哦,你是指,就像我不应该说出Harry的名字?”
Lucius发出愤怒的嘶声,在一道流畅的动作里,他拉开了栏杆,敞开一个巨大的开口。他迈过洞口走进囚室。栏杆在他身后无声地闭合。Draco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他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的手在腿上握成拳头。
“真可笑,你说你不怕Harry,但你对待他就像对待你的主人。”Draco继续无畏地说。
“我尊敬黑魔王。我蔑视Potter。只有像你一样的人会看不出区别。”
“像我一样的什么?”
Lucius狠狠看了他一分钟,然后咬牙切齿地说,“傻瓜。”
不可思议的是,Draco低下了头,Harry不愿看到他在这个可恶的男人面前畏缩,他愤怒地喊,“不要听他的话!你知道他是错的!”
“要么你傻到相信那个老阴谋家Dumbledore和他的宠物殉难者灌输给你的谎言,”Malfoy继续说,他的声音冷得足以凝结地上的水洼,“要么你傻到期望Potter最终能够战胜黑魔王,篡夺他的地位,并赏赐你一些信任或者力量作为奖励。到底是怎样,Draco?你是理想主义的傻瓜还是野心勃勃的傻瓜?根据我对你曾经的了解,我会假设是后者,但现在你身上弥漫的Dumbledore的魔法与Potter的臭味让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Draco抬起头,坦然注视着他的父亲。“那才是问题关键,对吗,父亲?”他说。“你害怕我不需要爬到Voldemort面前便能取代你的位置,成为魔法界统治者的头号马屁精。”
现在轮到Lucius在儿子的责难之下畏缩。他瞪着Draco,愤怒的样子让Harry惊奇他没有出手打他,他咆哮着,“爬?!你说我爬?!那么你为你的主人做了什么,我骄傲的孩子?至少黑魔王没有要求我那么做!”
Draco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抿紧,他轻声说,“我相信如果他提出要求你会照做的。我相信。”
Lucius向他迈出一步,他收回左手。“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给了他。”
“我不向我的主人卖身,也不向其他任何人。”
“我也不。”
Lucius靠向前方,直到他的脸离Draco的只有几寸,他的手仍然举起,随时准备落下。“每当你让Potter碰你,便是在卖身。”
“你忘记了一件事,父亲。Harry不是Boldemort。他也许是混血,孤儿,无比强大的巫师。如果他愿意,他也许甚至有统治魔法界的能力。但他不愿意。他不要求人们对他匍匐或⋯⋯服侍他。那就是Harry。”
“非常感人,”Malfoy冷笑。“所以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并且是娈童。”
Draco抖了一下,但没有退后。“我被骂过更难听的话。”
“你对不畏人言感到无比自豪,是吗?对身为Potter的玩物感到无比自豪。”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打在Draco身上,使他后退了一步。他睁大眼睛,仿佛刚看清父亲脸上深切的愤怒与仇视,他脸上的最后一点颜色也消失了。Harry无法控制自己,他迅速向前迈出两步。他需要靠近Draco,让他听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只需看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便让他在恐惧中警觉。
Draco心中有什么东西崩溃了。Harry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在生命中第一次看到Draco Malfoy受到彻底的侮辱,这足以让他发出抗议的呼喊。他向Lucius无益地大叫:“我要为此杀了你!我发誓,你这混蛋!”
“冷静下来,Harry。”Dumbledore在他身后说。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他的肩膀,但被他挣脱了。
“他在听他的话。”Harry挣扎着说。“他真的在相信那些话!”
“这是发生在三天之前的事。你不能阻止。只能观看,学习,并在合适的时机利用你看到的真相来帮助Draco。”
“那不是真的,教授。那全都不是真的!我不想成为Voldemort,即使想,我也永远不会那样对待Draco!你一定要相信⋯⋯”
“安静。”Dumbledore的手抓紧他的上臂,让他不再说话。“听。”
走廊尽头传来的一阵声音吸引了Lucius Malfoy的注意。他离开了Draco身边,在他走后,支持着他的儿子的力量消失了。Draco像断了线的玩偶一样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抱住自己,闭上眼睛。他看起来仿佛即将呕吐或者晕倒。
Lucius走向魔法围栏,轻松地把它们分开。随后他穿过围栏迎接一对身穿斗篷头戴兜帽的身影,他们匆匆穿过走廊,拉扯着在他们之间的一个人。他们的囚犯在尖声哭喊,刺耳的声音让Harry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前便意识到那是谁。他只认识一个能发出如此可怕声音的人。
“Pansy!”Draco喊,当她被两人拽入光芒中时他跳了起来。
是Pansy Parkinson。她衣冠不整,似乎在害怕,她的黑色长袍被扯歪了,头发凌乱地一堆堆竖起。一条羊毛围巾搭在她的肩膀上,被从头上扯下来,沉重的靴子在石板上留下泥印。她的穿着打扮明显是为了暗中行事,又同样明显地在不当行为中被当场抓获。
当她看到Draco站在栏杆后时,她哽咽了一声,向他伸出手。平日里锐利的、带有恶意的眼睛现在被泪水湿透,充满茫然与请求。
“哦,Draco,”她哭诉,“我搞砸了!真的对不起!”
“让她闭嘴。”Lucius不耐烦地说,一个带兜帽的人用手捂住Pansy的嘴巴。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Draco愤怒地问。无论他对父亲的言语羞辱是什么反应,他努力在别人面前摆出平时的傲慢神态。“放开她!”
Pansy疯狂的目光落在Draco脸上,泪水沿着打湿的睫毛落在食死徒的手指上。
“她企图破解禁锢咒语来开门,被我们抓住了,”一名食死徒对Lucius说。“然后她说了一堆蹩脚的谎言,说她有看望他的许可⋯⋯”他朝Draco的方向扬起下巴。
Lucius的嘴角不屑地弯起。“你是Parkinson家的女孩,对吗?”
Pansy畏惧的目光转向Lucius,她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记住,我十分清楚你没有看望我儿子的许可。”
在Lucius的示意之下,食死徒放开了捂住Pansy嘴巴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哭号,但被Malfoy先生的一个眼神制止。她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用尖细的嗓音小声说,“我想见Draco。我听说他在这里,他有麻烦,我想⋯⋯”凝视着她的冷淡的目光让她哑口无言,她恳求地看向Draco。“我只是想帮忙!”
Draco摇摇头,脸上同时带着难以置信与恼怒。“Pansy⋯⋯”
“如何帮忙?”Lucius问。Pansy没有立刻回答,他威胁似的朝她迈出一步,恶意地压低声音说。“别企图对我撒谎,Parkinson小姐,否则你将吃苦头。告诉我你想怎样帮助我的儿子。”
Pansy远离他,直到她靠在右侧抓住她的食死徒身上。她的哈巴狗一样的脸被恐惧扭曲,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呼吸中带着呜咽。“放他出来。”她低声说。
Draco发出一声轻叹,他的头靠在闪光的铁栏上。栏杆没有像对Lucius那样为他敞开,但也没有伤害他。“天啊,Pansy,那太傻了。”
“我听到妈妈和McNair先生的谈话。她说他们要⋯⋯他们要杀你。那不公平,Draco!那样不对!”
“你知道什么是对的,Parkinson小姐?”Lucius冰冷地慢慢说。“你是个愚蠢的小女孩,暗恋着一个为了权力而出卖身体的男孩。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在著名的Harry Potter面前又有什么机会?”
“别说了,父亲!不要这样对她说话!”
“啊!娈童学会了骑士精神!”
Pansy来回看着他们,她的嘴巴不安地抖动,然后她脱口而出,“不是他的错!您知道不是的,Malfoy先生。Blaise告诉过你!是Dumbledore和Potter!Draco永远不会⋯⋯”
Draco急促地打断她。“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ansy。”
“哦,Draco!”她可怜地哀叹。
“回家吧,假装你什么也没听到。你帮不了我,即使尝试也只会让自己陷入麻烦。”
“你已经有麻烦了,”Lucius用油滑、危险的语调打断他,“尽管我儿子的建议很明智,但那已经太迟了。”
“父亲⋯⋯”
“带她出去,和其他人关在一起。”
“父亲!”
Lucius朝走廊尽头轻弹手指,两名食死徒开始把Pansy拉走。她挣扎尖叫,呼喊着Draco和她的父母,直到Lucius在他们身后说,“让她安静!”
一名看守把她脖子上的围巾塞进她的口中。三人随即消失在阴影里。片刻后,Harry听到大门关闭时的沉重声响。
Draco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像被扇了耳光一样颤抖着。他转身离开栏杆与父亲的凝视走向长椅,直到小腿抵在石块边缘才停下。Harry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能从对方身体的每一道线条上读到悲伤与挫败。
“你要对她做什么?”他问墙壁。
Lucius再次走进囚室,但只停留在栏杆内,没有接近他的儿子。“我们对叛徒一贯的做法。”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对一个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做那种事?她是纯血女巫,来自古老的家族,你说你尊重这一切⋯⋯”
“你知道今夜象征着什么吗,Draco?”Malfoy的语调冷静并且放松,仿佛在晚餐时教育儿子。
Draco摇头。
“今夜是春分。一个新的开始。今夜,我们将引领一个成长、力量、纯洁与意志的新季节。”
“春季大扫除,”Draco低声说,他的肩膀开始伴随着绝望的安静笑声而颤抖。
“没错。”
“但是当摄魂怪吸取我们的灵魂之后,你们要怎么处理我们的尸体?那不是会很混乱吗?甚至很尴尬?一群僵尸堆在房子里,那完全不是在打扫房间。”
“你只需要知道你的⋯⋯牺牲,将马上为战争带来胜利。”
Draco十分缓慢地回头面对他,Harry看到他放弃了一切伪装。他的表情充满痛苦,在火光中,他的眼睛因为无法流淌的泪水而闪烁。当他开口说话时,Harry在他的声音里也听到了哭腔。“Harry会来找你。Dumbledore会跟随并保护他。你将设下埋伏杀死他们两人。或者你将尝试那么做。这就是计划,对吗,父亲?”
“你一向是个精于计谋的聪明男孩。”
“我是个傻瓜,一个残酷的人,是你让我成为那样的。我知道的唯一的计谋就是迅速出击,毫不留情,落井下石。而你⋯⋯”Draco的声音有些破碎,他停下来凝聚他的自尊,然后继续说,“而你为我感到骄傲。”
“我曾经是。”让Harry震惊的是,Lucius走向他的儿子,请求般地抬起一只手。Draco躲开他,但被身后的长椅挡住。一只苍白、优雅的手落在他的脸颊上。“现在也是。我知道你认为我冷酷严厉,但你知道我一直为你尽心尽力,教给你我会的一切,给予你需要的东西,并且爱你。是的,Draco,我爱过你。如果你给我机会,我可以重新爱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信任我,重新成为我的儿子。”
Draco用非常害怕的声音轻声问,“那能改变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吗?”
Lucius用拇指抚摸Draco的脸颊,悲伤地摇头。“那将在我们告别时,为我们两人留下一些值得自豪、值得珍重的事。”
Draco大声吞咽,他继续用那种奇怪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你不会救我。”
“我不能。黑魔王已经定好了计划,不能再回头了。”
“那么,无论我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你都将把我交给摄魂怪,看着他们吸走我的灵魂,然后用我空虚的身体给Harry设下圈套。”
“我的赞许、爱和自豪对你而言毫无价值吗?”
Draco慢慢坚定地摇头,仿佛他必须为此反抗夺魂咒。“是的,父亲。毫无价值。”
Lucius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或愤怒的神情,他低声说:“因为现在你属于Potter吗?”
“我不属于任何人!”
Draco愤怒的喊声像一道利刃划过囚室,使他的父亲后退,甚至让Dumbledore吃惊。Harry压下了喊叫,指甲陷入掌心制止自己冲过去——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体内的每一条神经纤维都在渴望扑向Draco和Lucius。
“你在自我欺骗,孩子。”Lucius怒叱。
他再次向Draco伸出手,但这一次,他的手指埋入从丝带里散落到颈部的头发中,凶狠地抓住银色的发丝。Draco的头部被拉向一边,他直视着他的父亲。那一刻,他们的表情如此相似,Lucius就像在注视一面镜子而不是儿子的脸。
“如果我们想要权力,就都要服侍别人,”他用刺耳的声音继续说。“我们都属于比我们更强大的人。我本来会给你一个配得上你的才华的主人,但你违背了我。你选择了你自己的服侍对象。但如果你认为Potter会是个好主人,你一定是傻瓜。他已经被别人占有,被束缚⋯⋯”
“你撒谎!”
“我从未对你撒谎,Draco。你并不总是接受真相,但我一直对你呈现真相。现在我告诉你,Harry Potter属于我的主人。他的脸上带着主人的标记,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血液让黑魔王复活,他的生命将使黑魔王重掌权力。在Potter死后,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你疯了!”Draco惊呼,他的眼中充满痛苦的泪水,他的父亲的手指抓紧他的头发,让他抬头迎向断断续续的火光。
“你以为那道伤疤是力量的象征?或者代表特殊的命运?那只是一个烙印,一个所有权的标记。我猜你可以认为那象征着特殊的目的,但不是你梦想的那样,我可怜的、痴情的孩子。”
Draco咬紧牙关,迫使言语穿过心中不由自主的呜咽。“Harry会杀了你的主人,还有你!”
“一道丑陋的伤疤缔造出毫无价值的英雄,我可怜的儿子竟匍匐在他的脚下。这既恶心又荒唐。”Lucius的手用力握紧,他把Draco拉起来,推到长椅上。“当你把自己献给那个热爱麻瓜的小鬼时,你会看着那道伤疤梦想着伟大的荣耀吗?你就是那样忍耐下来的吗,Draco?在结束之后你就是那样面对自己的吗?如果只是那样,我能让你轻松许多!如果只需要一道伤疤⋯⋯”
Lucius抬起左手,握成拳头,Harry看到火光在他的戒指上的大块绿宝石上闪烁。
“不!”Harry大喊着想要冲过去。
Dumbledore抓住他的胳膊,用惊人的力量拉住他。“冷静看着,Harry。”
“我不能!我不能忍受这种⋯⋯他要⋯⋯”
Lucius的手背猛然击中Draco的脸颊。在绿光的迸发中传来肉体灼烧的声音。Draco发出惨叫,他举起手想要阻挡攻击,但已经太迟。Lucius靠近他,一侧的膝盖跪在长椅上,将发光的宝石按向Draco的脸,无视男孩的挣扎。
“现在你又是我的了,”Lucius嘶声说。“被我占有,被我标记。他再也不能拥有你!”
Harry冲过去,伸手去抓Lucius Malfoy,他在无言的愤怒中大喊。他的身体彻底穿过Lucius,他趔趄着站稳。在他能够转身继续攻击之前,他被一只铁腕抓住并向外拉。他在抗议中大喊,反抗着那只手的拉扯,但他在冰冷的黑暗中向上飞。离开冥想盆。离开Draco。
在一阵摇晃中,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回到了Dumbledore的办公室。他刚认清周围的其他人,在没有实体的状态下无法感受到的震惊与恶心便席卷而来。他摇摇晃晃地离开桌边,大口呼吸,重重坐在地板上。Dumbledore在他身旁弯下腰,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非常严肃。
“没事了,Harry。深呼吸。”
“Dumbledore,”Moody耸立在他们面前,正常的眼睛瞪着校长,魔法眼睛扫视着Harry。“是Black。他说有急事。”
Dumbledore立刻站起来。“因此你带我们出来吗?”
“对。”
Moody向书桌后的壁炉点了一下头,Harry转身看见里面悬浮着Sirius Black的脑袋。他惊讶地看着他的教父,被冥想盆中发生的事情惊呆而无法理解现实。Dumbledore迅速走向壁炉,蹲在那颗悬浮的脑袋面前。
“怎么了,Sirius?”
如果Harry的思维更清晰,他将注意到Dumbledore失去了平时的友善。他带着压抑的愤怒与雷厉风行的效率,甚至没有向Sirius微笑。
“我刚和Kingsley Shacklebolt谈过话,”Sirius回答,他和Dumbledore一样干脆和紧张。“他被叫到魔法部参与正式调查。Fudge让他检查一具尸体上的非法魔法痕迹。”
Dumbledore扬起眉毛。“一具尸体?”
“Lucius Malfoy。”房间立刻安静下来。“他死了。死于Avada索命咒。Kingsley对此很确定。”
Dumbledore花了点时间消化这条消息,然后问,“尸体是谁带去的?”
“Narcissa。并且校长,她说是Draco干的。”
几乎整整一分钟,Dumbledore纹丝不动,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然后,他毫无征兆地站起来走动。“谢谢你,Sirius。”他回头说,同时来到Harry面前。“及时通知我任何进展。Harry,跟我来。”
Harry让Dumbledore把他拉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回到冥想盆中。”
“Draco怎么办?”Harry厌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不能控制自己。“他会怎么样?会被关进Azkaban吗?”
“只要我们能阻止就不会。”Dumbledore弯下腰,双手握住冥想盆,他用垂下的眼睛看着Harry。“你能做到吗,Harry?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们必须看完一切,找出真相,否则魔法部将把Draco从我们身边带走,并永远囚禁他。你理解吗?”
Harry咽下喉咙里残留的恶心感,他点了点头。
“好。去吧。”
Harry顺从地伸手触摸光滑的表面。他再次跌入冰冷与黑暗之中,重新坠入噩梦。
(待续)
总之,Harry感觉他再也没见过比这里更压抑的地方。在这种环境下,就连火把也显得低沉,仿佛害怕散发出太多的光与热。在非实体的状态下Harry什么也感觉不到,但不需要感觉他也知道,这间囚室无比潮湿阴冷。坐在角落里的男孩赤裸的双脚像大理石一样苍白,微微有些发青,指甲变成了紫色。当他抬起头靠在背后的石墙上时,Harry看到他的脸和双脚一样冰凉、惨白、没有生机。
Harry穿过房间,在他面前蹲下。他知道Draco看不见他,但他难以自持。“看看你。你都冻僵了。”他自言自语。
“Harry。”
Harry惊讶地转身发现Dumbledore还站在原来的角落里。校长看起来真实、平常、令人安心,但他的脸上充满忧虑。“我们在哪里,教授?”Harry问。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见过这个地方。”
“我们有可能在Malfoy庄园的地下吗?在古代墓穴里?”
Dumbledore摇头。“我进入过那些通道——只有一次,但我还清楚记得。这里不像是那样。我想没有那么古老,也没那么广阔。”他走近铁栏,皱着眉仔细观察。然后他把头伸出栏杆之外,眺望昏暗的走廊。“唔。”
Harry也想走到囚室前端去看看闪光的栏杆外面有什么,但他不能离开Draco。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但他感觉自己必须留在他身边,仿佛他的存在能够穿过这层记忆的幻影,带给他一些安慰。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了?”
“可以确定我们在地下。我看到一条通往上层的楼梯。似乎还有几间囚室,但我猜Draco没能看清这个房间之外的情况。那些图像模糊不清。”
Harry重新看向地上的男孩,仔细观察那个熟悉的面孔。Draco看起来很虚弱,并且在害怕,他眼中的黑暗告诉Harry这种状态延续了很久,漫长得几乎让他习惯了。他的意识开始麻木。
他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裤子。他的鞋袜、Hogwarts长袍和其他服饰都不见了,失去了平时优雅的装束让他看上去非常没有安全感。他的头发一如既往被一条丝带系住,但很明显几天没有梳洗过,银色的发丝上沾满尘土。更多的尘土弄脏了他的脸,让右手的指甲变黑,并且沾在脚上。他在这间冰冷、潮湿、肮脏的囚室中待了很久,或者是被困在与这里十分类似的地方,没有机会洗净狱中的尘污。
Harry伸手触摸他。当Harry的手穿过他的身体落到他背后的墙壁上时,Draco甚至没有反应。Harry叹着气收回了手,跪坐在地上。Draco的芒石之手仍然完好无损、他的脸颊上没有魔法造成的烧伤,这让Harry有些安心。但那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发生那一切之前的记忆里,他们不得不看着那些事情发生。这让Harry同时感到好奇和恐惧。
“有人来了。”Dumbledore说。
这时Draco一定听到了石墙间回荡的脚步声,因为他僵住了,表情变得凝重,他站起来。Harry本能地后退,他不想让Draco穿过他,无论他有多么的透明与虚幻。他的后背重重跌落在地板上,他避开了Draco的足迹,对方朝栏杆的方向迈出一步。
Dumbledore走到Harry身边,伸手把他拉起来。Harry惊讶地发现Dumbledore是实体,当他握住老巫师伸出的手时,他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肌理和丝绒衣袖的质地。Dumbledore帮助他站起来,随后让他后退一步,从而让两人都能看清这个小房间内的情况。
Lucius Malfoy停在栏杆外,冷冷地看着他的儿子。Draco僵硬地站在房间正中,挺着胸膛,高傲地仰起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一动不动,他的脸是冰冷的大理石面具,隐藏了一切感情,除了像灰色眼睛一样成为他的特征的淡然的骄傲。Harry如此了解他,看出了他心中的恐惧与反抗,但Lucius明显没有看出来。他的第一句话证实了他已经被Draco的表象所迷惑。
“看起来你准备像一个Malfoy那样面对一切,我很满意,尽管你已经不配拥有这个名字。”Draco一言不发,一丝悔恨慢慢浮上Lucius冰冷的双眼。“Draco,你曾经让我感到非常自豪。”
“对此我很遗憾,”Draco回答,他的声音因为许久未使用而变得沙哑。
Lucius抿住嘴唇。“有些时候我为你感到羞耻。”
“别担心,父亲。很快就会结束,你将永远摆脱我。”
“你就是这样看待我的吗?”Lucius伸手抓住栏杆,Harry可以发誓他在那名食死徒脸上看到了真正受伤的表情。“你以为我能毫不在乎地把自己的儿子送上叛徒的末路?我为你竭尽全力了,Draco。我为你争取过。”他的修长、苍白的手抓紧栏杆,魔力的光芒摇曳着包围了他的手。“但是你让我找不到可以救赎你的依据。现在你将为你的背叛付出代价,并同时为我们带来胜利。至少,我能因此得到一点安慰。”
Draco的面具轻微地动摇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警觉。“这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也许是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只是想吓唬我。”
Lucius摇头。“你在我的屋檐下长大,每天面对着我,怎么还会如此不了解我?”
“我也可以问同样的问题。”
“我从未对你撒谎,Draco。我也从未试图威胁、伤害或者恐吓你。”
“每当你称我为儿子的时候,便是在撒谎。”
“你是我的儿子,无论看到你这幅样子让我感到多么耻辱。但你仍然是,即使今夜之后你依然是我的儿子。”
“在我为你的主人带去胜利之后?”Draco问,他的声音轻柔并且寒冷。“在我死去以后,在你可以轻易忘记我真正的样子之后?你是多么慷慨,父亲。”
“我永远不会忘记。”Lucius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用冰冷刺骨的声音继续说,“我永远不会原谅。但我不会撒谎,即使是对自己,而你是我的一部分。”
“是吗?”Draco咬牙控制着他的情绪。“那么,当黑魔王试图把我的大脑搅成碎片时,你感觉到了吗?我感觉到了。Harry感觉到了。你呢?你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吗?你真的在乎吗?”
Harry无比渴望走近Draco,抱住他,告诉他不值得耗费力气和那个坏家伙说话,因为真正关心他的人在等待他回家。但Draco无法听到他,也不能感觉到他。此刻,在他的黑暗、狭小的世界中唯一的人便是Lucius。Dumbledore握住Harry的肩膀,稳住他,他用深呼吸来冷却心中沸腾的焦虑。
“Harry Potter。”现在Lucius用双手抓住栏杆,他的眼睛邪恶地眯起,嘴角在咆哮中扬起。“你竟敢对我说出他的名字?你竟敢问当你把自己和那个肮脏、谄媚的混血杂种连在一起时我的想法、感受和痛苦?”
“Voldemort就是混血。”以前Harry从未听到Draco说出黑魔王的名字,这让他有些惊讶。“和Harry一样。”
不!和我不一样!Harry想要大喊。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想让你成为我的食死徒!不是那样的⋯⋯你知道不是那样的!
“是这么回事,”Lucius怪声说。“可悲的混血男孩妄想与黑魔王抗衡,而你想要在他身边确立你的地位。呵,你选错了服侍的对象,我的孩子,现在你要为你的愚昧付出代价。”
“我并不服侍Harry。”
“那么你叫它什么?”Draco不说话,Lucius露出了刻薄、恶毒的微笑,他说,“我们都根据自己的信念选择服侍对象。你的力量源自哪里简直太明显了。”
Draco脸上的受伤与厌恶也许没有被父亲发觉,但Harry清楚地看到了一切。“你什么也不知道,”Draco冷冷地说。“但你怎么会知道呢?对你而言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讨好Voldemort。”
“你对你轻狂讽刺的对象毫无概念。不许你说出他的名字。”
“哦,你是指,就像我不应该说出Harry的名字?”
Lucius发出愤怒的嘶声,在一道流畅的动作里,他拉开了栏杆,敞开一个巨大的开口。他迈过洞口走进囚室。栏杆在他身后无声地闭合。Draco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他的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他的手在腿上握成拳头。
“真可笑,你说你不怕Harry,但你对待他就像对待你的主人。”Draco继续无畏地说。
“我尊敬黑魔王。我蔑视Potter。只有像你一样的人会看不出区别。”
“像我一样的什么?”
Lucius狠狠看了他一分钟,然后咬牙切齿地说,“傻瓜。”
不可思议的是,Draco低下了头,Harry不愿看到他在这个可恶的男人面前畏缩,他愤怒地喊,“不要听他的话!你知道他是错的!”
“要么你傻到相信那个老阴谋家Dumbledore和他的宠物殉难者灌输给你的谎言,”Malfoy继续说,他的声音冷得足以凝结地上的水洼,“要么你傻到期望Potter最终能够战胜黑魔王,篡夺他的地位,并赏赐你一些信任或者力量作为奖励。到底是怎样,Draco?你是理想主义的傻瓜还是野心勃勃的傻瓜?根据我对你曾经的了解,我会假设是后者,但现在你身上弥漫的Dumbledore的魔法与Potter的臭味让我几乎认不出你了。”
Draco抬起头,坦然注视着他的父亲。“那才是问题关键,对吗,父亲?”他说。“你害怕我不需要爬到Voldemort面前便能取代你的位置,成为魔法界统治者的头号马屁精。”
现在轮到Lucius在儿子的责难之下畏缩。他瞪着Draco,愤怒的样子让Harry惊奇他没有出手打他,他咆哮着,“爬?!你说我爬?!那么你为你的主人做了什么,我骄傲的孩子?至少黑魔王没有要求我那么做!”
Draco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抿紧,他轻声说,“我相信如果他提出要求你会照做的。我相信。”
Lucius向他迈出一步,他收回左手。“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给了他。”
“我不向我的主人卖身,也不向其他任何人。”
“我也不。”
Lucius靠向前方,直到他的脸离Draco的只有几寸,他的手仍然举起,随时准备落下。“每当你让Potter碰你,便是在卖身。”
“你忘记了一件事,父亲。Harry不是Boldemort。他也许是混血,孤儿,无比强大的巫师。如果他愿意,他也许甚至有统治魔法界的能力。但他不愿意。他不要求人们对他匍匐或⋯⋯服侍他。那就是Harry。”
“非常感人,”Malfoy冷笑。“所以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并且是娈童。”
Draco抖了一下,但没有退后。“我被骂过更难听的话。”
“你对不畏人言感到无比自豪,是吗?对身为Potter的玩物感到无比自豪。”
这句话像鞭子一样打在Draco身上,使他后退了一步。他睁大眼睛,仿佛刚看清父亲脸上深切的愤怒与仇视,他脸上的最后一点颜色也消失了。Harry无法控制自己,他迅速向前迈出两步。他需要靠近Draco,让他听见,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只需看一眼对方脸上的表情便让他在恐惧中警觉。
Draco心中有什么东西崩溃了。Harry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在生命中第一次看到Draco Malfoy受到彻底的侮辱,这足以让他发出抗议的呼喊。他向Lucius无益地大叫:“我要为此杀了你!我发誓,你这混蛋!”
“冷静下来,Harry。”Dumbledore在他身后说。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他的肩膀,但被他挣脱了。
“他在听他的话。”Harry挣扎着说。“他真的在相信那些话!”
“这是发生在三天之前的事。你不能阻止。只能观看,学习,并在合适的时机利用你看到的真相来帮助Draco。”
“那不是真的,教授。那全都不是真的!我不想成为Voldemort,即使想,我也永远不会那样对待Draco!你一定要相信⋯⋯”
“安静。”Dumbledore的手抓紧他的上臂,让他不再说话。“听。”
走廊尽头传来的一阵声音吸引了Lucius Malfoy的注意。他离开了Draco身边,在他走后,支持着他的儿子的力量消失了。Draco像断了线的玩偶一样瘫坐在长椅上,双手抱住自己,闭上眼睛。他看起来仿佛即将呕吐或者晕倒。
Lucius走向魔法围栏,轻松地把它们分开。随后他穿过围栏迎接一对身穿斗篷头戴兜帽的身影,他们匆匆穿过走廊,拉扯着在他们之间的一个人。他们的囚犯在尖声哭喊,刺耳的声音让Harry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前便意识到那是谁。他只认识一个能发出如此可怕声音的人。
“Pansy!”Draco喊,当她被两人拽入光芒中时他跳了起来。
是Pansy Parkinson。她衣冠不整,似乎在害怕,她的黑色长袍被扯歪了,头发凌乱地一堆堆竖起。一条羊毛围巾搭在她的肩膀上,被从头上扯下来,沉重的靴子在石板上留下泥印。她的穿着打扮明显是为了暗中行事,又同样明显地在不当行为中被当场抓获。
当她看到Draco站在栏杆后时,她哽咽了一声,向他伸出手。平日里锐利的、带有恶意的眼睛现在被泪水湿透,充满茫然与请求。
“哦,Draco,”她哭诉,“我搞砸了!真的对不起!”
“让她闭嘴。”Lucius不耐烦地说,一个带兜帽的人用手捂住Pansy的嘴巴。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Draco愤怒地问。无论他对父亲的言语羞辱是什么反应,他努力在别人面前摆出平时的傲慢神态。“放开她!”
Pansy疯狂的目光落在Draco脸上,泪水沿着打湿的睫毛落在食死徒的手指上。
“她企图破解禁锢咒语来开门,被我们抓住了,”一名食死徒对Lucius说。“然后她说了一堆蹩脚的谎言,说她有看望他的许可⋯⋯”他朝Draco的方向扬起下巴。
Lucius的嘴角不屑地弯起。“你是Parkinson家的女孩,对吗?”
Pansy畏惧的目光转向Lucius,她点了点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记住,我十分清楚你没有看望我儿子的许可。”
在Lucius的示意之下,食死徒放开了捂住Pansy嘴巴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哭号,但被Malfoy先生的一个眼神制止。她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用尖细的嗓音小声说,“我想见Draco。我听说他在这里,他有麻烦,我想⋯⋯”凝视着她的冷淡的目光让她哑口无言,她恳求地看向Draco。“我只是想帮忙!”
Draco摇摇头,脸上同时带着难以置信与恼怒。“Pansy⋯⋯”
“如何帮忙?”Lucius问。Pansy没有立刻回答,他威胁似的朝她迈出一步,恶意地压低声音说。“别企图对我撒谎,Parkinson小姐,否则你将吃苦头。告诉我你想怎样帮助我的儿子。”
Pansy远离他,直到她靠在右侧抓住她的食死徒身上。她的哈巴狗一样的脸被恐惧扭曲,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呼吸中带着呜咽。“放他出来。”她低声说。
Draco发出一声轻叹,他的头靠在闪光的铁栏上。栏杆没有像对Lucius那样为他敞开,但也没有伤害他。“天啊,Pansy,那太傻了。”
“我听到妈妈和McNair先生的谈话。她说他们要⋯⋯他们要杀你。那不公平,Draco!那样不对!”
“你知道什么是对的,Parkinson小姐?”Lucius冰冷地慢慢说。“你是个愚蠢的小女孩,暗恋着一个为了权力而出卖身体的男孩。像你这样的小丫头在著名的Harry Potter面前又有什么机会?”
“别说了,父亲!不要这样对她说话!”
“啊!娈童学会了骑士精神!”
Pansy来回看着他们,她的嘴巴不安地抖动,然后她脱口而出,“不是他的错!您知道不是的,Malfoy先生。Blaise告诉过你!是Dumbledore和Potter!Draco永远不会⋯⋯”
Draco急促地打断她。“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Pansy。”
“哦,Draco!”她可怜地哀叹。
“回家吧,假装你什么也没听到。你帮不了我,即使尝试也只会让自己陷入麻烦。”
“你已经有麻烦了,”Lucius用油滑、危险的语调打断他,“尽管我儿子的建议很明智,但那已经太迟了。”
“父亲⋯⋯”
“带她出去,和其他人关在一起。”
“父亲!”
Lucius朝走廊尽头轻弹手指,两名食死徒开始把Pansy拉走。她挣扎尖叫,呼喊着Draco和她的父母,直到Lucius在他们身后说,“让她安静!”
一名看守把她脖子上的围巾塞进她的口中。三人随即消失在阴影里。片刻后,Harry听到大门关闭时的沉重声响。
Draco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他像被扇了耳光一样颤抖着。他转身离开栏杆与父亲的凝视走向长椅,直到小腿抵在石块边缘才停下。Harry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能从对方身体的每一道线条上读到悲伤与挫败。
“你要对她做什么?”他问墙壁。
Lucius再次走进囚室,但只停留在栏杆内,没有接近他的儿子。“我们对叛徒一贯的做法。”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对一个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做那种事?她是纯血女巫,来自古老的家族,你说你尊重这一切⋯⋯”
“你知道今夜象征着什么吗,Draco?”Malfoy的语调冷静并且放松,仿佛在晚餐时教育儿子。
Draco摇头。
“今夜是春分。一个新的开始。今夜,我们将引领一个成长、力量、纯洁与意志的新季节。”
“春季大扫除,”Draco低声说,他的肩膀开始伴随着绝望的安静笑声而颤抖。
“没错。”
“但是当摄魂怪吸取我们的灵魂之后,你们要怎么处理我们的尸体?那不是会很混乱吗?甚至很尴尬?一群僵尸堆在房子里,那完全不是在打扫房间。”
“你只需要知道你的⋯⋯牺牲,将马上为战争带来胜利。”
Draco十分缓慢地回头面对他,Harry看到他放弃了一切伪装。他的表情充满痛苦,在火光中,他的眼睛因为无法流淌的泪水而闪烁。当他开口说话时,Harry在他的声音里也听到了哭腔。“Harry会来找你。Dumbledore会跟随并保护他。你将设下埋伏杀死他们两人。或者你将尝试那么做。这就是计划,对吗,父亲?”
“你一向是个精于计谋的聪明男孩。”
“我是个傻瓜,一个残酷的人,是你让我成为那样的。我知道的唯一的计谋就是迅速出击,毫不留情,落井下石。而你⋯⋯”Draco的声音有些破碎,他停下来凝聚他的自尊,然后继续说,“而你为我感到骄傲。”
“我曾经是。”让Harry震惊的是,Lucius走向他的儿子,请求般地抬起一只手。Draco躲开他,但被身后的长椅挡住。一只苍白、优雅的手落在他的脸颊上。“现在也是。我知道你认为我冷酷严厉,但你知道我一直为你尽心尽力,教给你我会的一切,给予你需要的东西,并且爱你。是的,Draco,我爱过你。如果你给我机会,我可以重新爱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信任我,重新成为我的儿子。”
Draco用非常害怕的声音轻声问,“那能改变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吗?”
Lucius用拇指抚摸Draco的脸颊,悲伤地摇头。“那将在我们告别时,为我们两人留下一些值得自豪、值得珍重的事。”
Draco大声吞咽,他继续用那种奇怪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你不会救我。”
“我不能。黑魔王已经定好了计划,不能再回头了。”
“那么,无论我做什么或者说什么,你都将把我交给摄魂怪,看着他们吸走我的灵魂,然后用我空虚的身体给Harry设下圈套。”
“我的赞许、爱和自豪对你而言毫无价值吗?”
Draco慢慢坚定地摇头,仿佛他必须为此反抗夺魂咒。“是的,父亲。毫无价值。”
Lucius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或愤怒的神情,他低声说:“因为现在你属于Potter吗?”
“我不属于任何人!”
Draco愤怒的喊声像一道利刃划过囚室,使他的父亲后退,甚至让Dumbledore吃惊。Harry压下了喊叫,指甲陷入掌心制止自己冲过去——要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体内的每一条神经纤维都在渴望扑向Draco和Lucius。
“你在自我欺骗,孩子。”Lucius怒叱。
他再次向Draco伸出手,但这一次,他的手指埋入从丝带里散落到颈部的头发中,凶狠地抓住银色的发丝。Draco的头部被拉向一边,他直视着他的父亲。那一刻,他们的表情如此相似,Lucius就像在注视一面镜子而不是儿子的脸。
“如果我们想要权力,就都要服侍别人,”他用刺耳的声音继续说。“我们都属于比我们更强大的人。我本来会给你一个配得上你的才华的主人,但你违背了我。你选择了你自己的服侍对象。但如果你认为Potter会是个好主人,你一定是傻瓜。他已经被别人占有,被束缚⋯⋯”
“你撒谎!”
“我从未对你撒谎,Draco。你并不总是接受真相,但我一直对你呈现真相。现在我告诉你,Harry Potter属于我的主人。他的脸上带着主人的标记,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血液让黑魔王复活,他的生命将使黑魔王重掌权力。在Potter死后,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你疯了!”Draco惊呼,他的眼中充满痛苦的泪水,他的父亲的手指抓紧他的头发,让他抬头迎向断断续续的火光。
“你以为那道伤疤是力量的象征?或者代表特殊的命运?那只是一个烙印,一个所有权的标记。我猜你可以认为那象征着特殊的目的,但不是你梦想的那样,我可怜的、痴情的孩子。”
Draco咬紧牙关,迫使言语穿过心中不由自主的呜咽。“Harry会杀了你的主人,还有你!”
“一道丑陋的伤疤缔造出毫无价值的英雄,我可怜的儿子竟匍匐在他的脚下。这既恶心又荒唐。”Lucius的手用力握紧,他把Draco拉起来,推到长椅上。“当你把自己献给那个热爱麻瓜的小鬼时,你会看着那道伤疤梦想着伟大的荣耀吗?你就是那样忍耐下来的吗,Draco?在结束之后你就是那样面对自己的吗?如果只是那样,我能让你轻松许多!如果只需要一道伤疤⋯⋯”
Lucius抬起左手,握成拳头,Harry看到火光在他的戒指上的大块绿宝石上闪烁。
“不!”Harry大喊着想要冲过去。
Dumbledore抓住他的胳膊,用惊人的力量拉住他。“冷静看着,Harry。”
“我不能!我不能忍受这种⋯⋯他要⋯⋯”
Lucius的手背猛然击中Draco的脸颊。在绿光的迸发中传来肉体灼烧的声音。Draco发出惨叫,他举起手想要阻挡攻击,但已经太迟。Lucius靠近他,一侧的膝盖跪在长椅上,将发光的宝石按向Draco的脸,无视男孩的挣扎。
“现在你又是我的了,”Lucius嘶声说。“被我占有,被我标记。他再也不能拥有你!”
Harry冲过去,伸手去抓Lucius Malfoy,他在无言的愤怒中大喊。他的身体彻底穿过Lucius,他趔趄着站稳。在他能够转身继续攻击之前,他被一只铁腕抓住并向外拉。他在抗议中大喊,反抗着那只手的拉扯,但他在冰冷的黑暗中向上飞。离开冥想盆。离开Draco。
在一阵摇晃中,他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回到了Dumbledore的办公室。他刚认清周围的其他人,在没有实体的状态下无法感受到的震惊与恶心便席卷而来。他摇摇晃晃地离开桌边,大口呼吸,重重坐在地板上。Dumbledore在他身旁弯下腰,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非常严肃。
“没事了,Harry。深呼吸。”
“Dumbledore,”Moody耸立在他们面前,正常的眼睛瞪着校长,魔法眼睛扫视着Harry。“是Black。他说有急事。”
Dumbledore立刻站起来。“因此你带我们出来吗?”
“对。”
Moody向书桌后的壁炉点了一下头,Harry转身看见里面悬浮着Sirius Black的脑袋。他惊讶地看着他的教父,被冥想盆中发生的事情惊呆而无法理解现实。Dumbledore迅速走向壁炉,蹲在那颗悬浮的脑袋面前。
“怎么了,Sirius?”
如果Harry的思维更清晰,他将注意到Dumbledore失去了平时的友善。他带着压抑的愤怒与雷厉风行的效率,甚至没有向Sirius微笑。
“我刚和Kingsley Shacklebolt谈过话,”Sirius回答,他和Dumbledore一样干脆和紧张。“他被叫到魔法部参与正式调查。Fudge让他检查一具尸体上的非法魔法痕迹。”
Dumbledore扬起眉毛。“一具尸体?”
“Lucius Malfoy。”房间立刻安静下来。“他死了。死于Avada索命咒。Kingsley对此很确定。”
Dumbledore花了点时间消化这条消息,然后问,“尸体是谁带去的?”
“Narcissa。并且校长,她说是Draco干的。”
几乎整整一分钟,Dumbledore纹丝不动,房间里的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然后,他毫无征兆地站起来走动。“谢谢你,Sirius。”他回头说,同时来到Harry面前。“及时通知我任何进展。Harry,跟我来。”
Harry让Dumbledore把他拉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回到冥想盆中。”
“Draco怎么办?”Harry厌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不能控制自己。“他会怎么样?会被关进Azkaban吗?”
“只要我们能阻止就不会。”Dumbledore弯下腰,双手握住冥想盆,他用垂下的眼睛看着Harry。“你能做到吗,Harry?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我们必须看完一切,找出真相,否则魔法部将把Draco从我们身边带走,并永远囚禁他。你理解吗?”
Harry咽下喉咙里残留的恶心感,他点了点头。
“好。去吧。”
Harry顺从地伸手触摸光滑的表面。他再次跌入冰冷与黑暗之中,重新坠入噩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