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破碎的芒石
“Pomfrey夫人!”Hagrid用肩膀推开门,闯进医疗翼,Harry追在他身后,喊声大得能震动窗玻璃。“Pomfrey夫人!”
“说真的,Hagrid,有必要引起骚动吗?”护士冲出她的办公室,表情不满,然后她猛然在眼前的一幕中停下。“老天!是Malfoy!”
“我们在禁林中找到他。他像石头一样冰冷,浑身湿透了。”
她的惊讶迅速让步给一贯的雷厉风行,她招手让Hagrid走到一张空病床边。“把他放下来,把他放下来。Potter,从那张床上给我拿块毯子⋯⋯校长知道吗?”
Hagrid摇头。“我们直接带他来见你。”
“做得好。”她从Harry手中接过从最近一张床上扯下来的毛毯。“去找校长来,Hagrid。我想还有Snape教授。”
“好。”Hagrid低头避开门梁,大步走出门外。
Pomfrey夫人从她笔挺的围裙口袋里抽出魔杖,她在Draco身边弯下腰。Harry焦急地看着她为昏迷的男孩做检查,他的重心在两腿之间来回转移。“嗯。冻伤。脱水。看上去还有些营养不良。帮我脱掉这些湿衣服,Potter。”
Harry从床边退开,脸色涨红,她用洞察一切的明亮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该不会一下子腼腆起来了吧?”
“不是我,是⋯⋯唉⋯⋯”
Pomfrey夫人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这座城堡里没有一个男孩的裸体是我没见过的,早晚的事,”她用魔杖指着Harry,“包括你。现在,要么过来帮我,要么闪到一边。”
Harry的脸更红了,但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帮助Pomfrey夫人把湿透的脏衣服从Draco身上脱下。浸湿的布料之下,Draco的皮肤像大理石一样冰冷洁白,毫无生命,没有生机,Harry在手下的触感中发抖。他压抑着害怕和恐惧,用颤抖的手指尽可能迅速地工作。他把目光锁定在手下,不去看Draco的脸——不去看惨白的脸颊,乌青的唇,黏在一起的睫毛覆盖着眼睛下方的青紫,以及在他左侧脸颊上的狰狞的烧伤。如果他看一眼,他会开始在痛苦中嚎叫并无法停止。永远,永远无法停止。
“很好,Potter。再去拿张毯子。”
Harry眨着眼睛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当他迷失在内心的灾难中时,他们不仅已经脱下了Draco的湿衣服,还为他换上了法兰绒睡衣。Pomfrey夫人吹干了他的头发,烘干了床上所有被弄湿的地方,并用咒语把盖在他身上的毛毯变得暖烘烘。现在她召来一个装满药品的托盘和另外一张毛毯。
Harry帮她把毛毯盖在Draco身上,并把它拉到他的下巴周围。然后他把手伸进毯子里,在Pomfrey的保温咒语创造的温暖口袋中找到Draco放在床上的右手。他用双手紧紧握住,用自己温暖的手指缠住Draco冰冷无力的手指,并在心中寻找当Draco在身边时他总能感觉到的魔力潮涌。
在他手中的那只手毫无动静。铂金色的睫毛没有浮动。但Harry在他的大天使的苍白脸庞中看到些许金色火焰的闪光,他知道他的力量正在涌向Draco,为他提供温暖和力量。Pomfrey夫人也看到了闪烁的迹象,她停下手中的工作,赞许地看了Harry一眼。
“你对此很擅长,Potter,尽管我不应该吃惊。你似乎总能掌握超出年龄限制的魔法。”
“我只能对Draco这么做。”Harry轻声说,他的眼中充满金色闪光,指尖开始刺痛。
“唔。”Pomfrey夫人又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满是自身魔力编织的光网,没有看到她脸上慈爱的笑意。“好吧,别太过火。即使你不累倒Malfoy也会好起来的。”
Harry吃了一惊,他的注意力被打破了。光芒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他在护士温和的表情面前傻傻地眨眼睛。“但是Hagrid说他⋯⋯”Harry痛苦地咽口水,“快死了。”
“确实,Hagrid没有不自量力而是直接带他来见我,这是很明智的选择。但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处理的。”
Harry没来得提出更多问题,医疗翼的门便被打开,Snape教授冲进房间。McGonagall紧随其后,她几乎在跑,看起来严重缺少平时的威严,她的帽子歪了,手里仍抓着一张餐巾纸。Dumbledore和Hagrid埋着更冷静的步子跟着他们,但脸上压抑的兴奋并不比他们更少。
Snape像一只大乌鸦般扑向昏迷中的Malfoy,他的长袍飞起,黑色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他的表情能吓到Harry,如果不是他曾经在这张脸上见过同样的表情,并把它辨认为担忧。Pomfrey夫人给他让路,但Harry没有走开,即使在Snape排斥的目光中也不肯退缩。
魔药大师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他最喜欢的学生,然后,让Harry极度震惊的是,他抬起一只手,非常轻柔地抚摸Draco的头发。一次灵巧的触摸之后,他的手重新放下。
他的脸在自制的努力之中扭曲,他咆哮着,“Hagrid说你们在禁林里找到他。”
“半人马找到他的,”Harry说。
“他怎么样了,Poppy?”Dumbledore问,他来到Harry旁边,弯腰查看床上昏迷的人。
“他会好起来的。Hagrid在路上没有耽搁。”
“我们必须记得感谢半人马们。”
Pomfrey夫人哼了一声。“感谢他们?只有一群半人马会把这个男孩留在森林空地里几乎三天三夜,而且还是在雨中!就因为他们能靠预言和月光生活,他们便以为其他人也能!难怪他会浑身冻僵几乎渴死。”
“我们之后再讨论这些。他的伤有多严重?”
“他并没怎么受伤,只是受寒和疲劳过度。我喂他喝了药水,Potter帮忙让他暖和起来。”
Harry无视Snape灼热的视线,把另一股暖流送出体外,沿着他的手流入Draco。
Snape抬起一根长手指碰触Draco脸颊上流血的伤口。“这可不是由饥饿或缺水引起的。”
“你认为那是什么,Poppy?”Dumbledore问。“是烧伤吗?”
“我不能确定。有什么东西被刻进他的脸,某种图案,但那个过程同时产生严重的灼烧。不论那是什么,都是由魔法引起的。”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转向护士。
“魔法?”McGonagall失神地重复。
“我不能治好它。它能抵抗所有魔咒。我只能清洁它,减少感染,等待它自行愈合。但会留下伤疤。”
Dumbledore的眉毛扬起。“奇妙。”
但Harry不觉得奇妙。他想到Draco在星空下坐了两夜之后倒在空地上,蜷缩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不禁颤抖。一定是发生了十分可怕的事情,才让他前往那个孤寂之所。那件事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痕迹,却夺走了他的求生意志。Harry的手无意识地揉着自己的伤疤,仿佛能够从脸上将其抹去。
“还有一件事,校长,”Pomfrey夫人说。她掀开盖住Draco左侧的毛毯,托起他的手腕把他的左手展示给所有人。“我不知道这是否算作伤口,但绝对是暴力的痕迹。”
当Harry看到Draco的手时他发出惊呼。Snape低声咒骂,McGonagall发出惊讶的高喊。因为那只芒石之手——美丽的,坚不可摧的芒石之手——失去了两根手指。外侧的两根手指只留下参差的残余,水晶碎片像细小的刀口一般从断面伸出,尖锐的末端被染成可怕的红棕色。无论是什么使得手指脱落,那个过程一定十分艰难并且一片狼藉。
Dumbledore伸出手,Pomfrey把Draco的手臂放入他的手中。Dumbledore凑近受损伤的肢体,皱着眉头集中精神检查它,把它轻轻在手中翻转。他伸出指尖擦过棕色的痕迹,然后用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擦,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的确是暴力,”他最终说道。Dumbledore把Draco的手臂放在他的腹部,重新把毯子拉到他的下巴周围,他来回看着McGonagall和Snape,目光冷峻。“我不能确定发生过什么,但要移除那些手指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我想它们是被炸碎的。并且它们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McGonagall向床边走近一步。“魔法和火焰,”她看着Draco自言自语。“也许他用自己的手切断了手指⋯⋯”
“那和伤口的魔法属性相符,”Snape说。
Dumbledore缓缓摇头。“也许。但他脸上的伤口有着刻意为之的痕迹⋯⋯那是精心造成的。”
McGonagall不禁畏缩,Harry被她眼中深深的关切所打动。她不是在因为学校面临的一场困境而挣扎;她是在自身的感情与看到她关心的一个孩子受伤而感到的恐惧中挣扎,Harry的目光经过一张又一张面孔。Snape,Pomfrey夫人,Dumbledore教授,甚至Hagrid。他们看起来都真的在担心。焦虑。痛苦。在那一刻,Harry意识到他不是Hogwarts里唯一在乎Draco Malfoy的人。
“他会很快醒来吗?”Harry打破了凝重的沉默,向Pomfrey夫人提问。
“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唤醒他,如果校长希望这么做,或者我们可以让他自然醒来。那将需要一段时间。”
“我不想给他带来更多压力,Poppy,但我们都需要知道答案。你认为他能承受苏醒魔咒吗?”
Pomfrey夫人不满地抿住嘴唇。“如果你问他会不会死,答案是不会,可我觉得这孩子经历得够多了⋯⋯哦,算了。我看得出来你们在和他说话之前会焦虑得把自己磨成碎片。请让一下,Snape教授⋯⋯”她清脆地说。
Snape一边从床前让开,一边念叨着他自己也能完美地施展魔咒,Dumbledore看着他俩,眼中带着有趣的闪光。Harry以为自己也会被要求让开,但其他人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于是他留在原地。
他有一种恶心的感觉,自己似乎经历过这一切,就在不久之前。医疗翼,教师们围在床边,Draco昏迷不醒,伤痕累累地躺在众人之间,Harry看着其中一人准备唤醒他。然而这一次,Harry没有试图隐藏自己。这一次,他想成为Draco睁开眼睛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随着Pomfrey夫人举起魔杖,Harry靠近床头,他仍握着Draco的手。她轻念咒语,用魔杖触及沉睡中的男孩的眉心,然后弯下腰,仔细观察他。Malfoy没有动。
Harry等待生命迹象的出现,他咬住嘴唇,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时他轻声问,“怎么回事?”
“没事。给他一点时间。”
“醒醒,Draco,”Harry催促,“起床时间到了!睁开眼睛。”
Harry的声音仿佛把Draco从沉睡中带回现实,他不情愿地动了。他那迄今为止冰冷空白的脸似乎开始融冰。疲倦与痛苦的线条刻上他的额头和嘴角。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但似乎没有集中于任何焦点,只是盯住头顶天花板的阴影,而无视紧张地聚集在他床前的人们。
“Draco?”
Harry的声音再次要求他听话。他的目光移到Harry脸上并停留着,空洞地久久凝视着他,Harry开始担心Draco其实看不见他。然后他小心地吸了一口气,用和目光一样空洞低沉的声音说,“Potter。”
Harry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俯身亲吻他,可他满足于一个放松的微笑,“欢迎回来,Malfoy。”
银色的眉毛微微皱起。“从哪里回来?”
“我们指望你来告诉我们,Malfoy先生,”Dumbledore说,他走到Harry对面。“你失踪了一段时间,我们很担心你。你感觉如何?”
Draco的目光移到Dumbledore身上,他的眉皱得更紧。他犹豫片刻,然后说,“冷。我很冷。”
“Pomfrey夫人在解决这个问题。你身上有哪里在疼吗?”
“我想⋯⋯没有。”
“这就好。”Dumbledore的手放在Draco的肩膀上,透过几层毛毯轻轻握住。“那么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们过去两周你去了哪里。”
Draco的表情没有改变,但Harry能感到他的身体变得紧张。他的手指僵硬。他的体内流过一阵轻微的震颤。他眼中的空洞变得更明显。他仍然抬头盯住校长的脸,但Harry能够发誓他没有在看老巫师,无论他在看什么,那吓坏了他。
“Malfoy先生?”Dumbledore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Draco畏缩,他开始颤抖。“你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吗?”
Draco开口回答,但他没有发出声音。当他闭上嘴巴时,牙齿咬住嘴唇。Harry看着它们没入柔软的肉体中,咬破皮肤,一丝血迹流下Draco的下巴。
Dumbledore抬起手,放在Draco头侧,避开他伤口温柔地托住他。“冷静,我的孩子。深呼吸并放松。没什么可怕的。”
“你已经回到Hogwarts了,”Harry打断他们,忘记了在教师周围应该谨慎,以及Draco并不喜欢被随便触摸,他把对方的手从毯子里抽出来,用一种充满占有欲的保护性姿势抱在胸前。“你很安全。Dumbledore教授不会让任何危险事物入内。”
“Hogwarts。”Draco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环顾遍布着一排排病床和高高的拱形窗户的宽敞房间。“医疗翼。”
“没错。”
“医疗翼里总是很冷。”
“Pomfrey夫人在你身上盖了一堆自动保温的毛毯。”
“我不想待在这里。好冷。”
“拜托了,Draco,你必须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暖和些的地方吧。”
“Draco⋯⋯”
“你的保温咒很棒,Potter。给我们创造一个温暖的空间来睡觉。”
“你暂时必须留在这里。”
“我很冷。我冷的时候会睡不着⋯⋯”
“好了。我会在这里给你施保温咒,我保证,但你必须⋯⋯”
“请等一下,Harry,”Dumbledore说,“Malfoy先生?”
Draco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眼中的灰云此刻镀上恐慌。
“在你醒来之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我⋯⋯”他看向Harry,然后重新看向Dumbledore,张开嘴巴异常迅疾地呼吸。
“没有所谓的正确回答,Draco。只要告诉我们你所记得的便可。”Harry从未听过Dumbledore用如此温柔、具有说服力的语调说话。“任何事都可以。”
“星星,”Draco轻声说。
“很好。星星在哪里?”
“在天上。星星一直都在天上!”他的音调提升,最后变得有些破碎,这让Harry背后一阵发冷。
Dumbledore的手放在Draco头上,眼睛注视着男孩的脸,目光毫不动摇,希望他能理解并回答。“那么当你看星星时你在哪里?”
“在地⋯⋯地上⋯⋯有石头和⋯⋯不!”
Dumbledore立刻转向Pomfrey夫人。“让他冷静下来,Poppy,快。”
“不!不要⋯⋯我不要再看见他们!”在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之前,Draco把右手从Harry手中抽出,紧紧握在左手中,并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他大喊,“走开!走开!”
然后Pomfrey夫人把他从床前推开,她举着水杯靠近Draco,McGonagall教授抓住他的肩膀,仓促之间力量大得让人发疼。
“他怎么了?”Harry问,他在她钢铁般的手指中努力挣扎。
她摇摇头,目光锁定在床上蜷缩着的男孩身上。Dumbledore抱起Draco,把他从毯子里拉出来,固定住他以便让Pomfrey夫人喂他吃药,但Draco神志不清地反抗着他们。Dumbledore用尽全力压制他,Pomfrey夫人不能让杯口在他嘴边停留足够长的时间把药喂下去。Harry看着他们努力抑制他,他的拳头无助地握紧,心中开始恐慌。
“让我来!”他大喊,继续抵抗McGonagall的束缚。然后他的目光落在Draco的腹部,他发出惊呼,“他在流血!停下!他在流血!”
Pomfrey夫人迅速后退,她大声说,“他的手!他在捏碎它⋯⋯”她抓住Draco的左腕,试图把它从另一只手中抽出,但她无法让那些芒石手指松开。Harry看着这场残忍可怕的挣扎,看着鲜血溅在Draco的白色睡衣前襟,并沿着水晶般的手流下,他心中的恐慌爆发了。
“做点什么!”他喊道。“让他停下!”
Snape突然抓住病床,把它从墙边拉开一两英尺,然后他走进床头的空隙。他用双手握住Draco的头部,咆哮着,“魔药,快点!”
集结了Pomfrey,Dumbledore和Snape三人的力量,他们终于把魔药喂入Draco口中。随后,Dumbledore坐在床上抱紧他,限制他的活动,直到挣扎变弱,他的四肢慢慢开始放松。像是度过了几个小时,最终他的头向后靠在Dumbledore的手臂上,眼睛缓缓闭起。
“没错,”Dumbledore轻声说。“这就对了。Draco?”
一双无神、困惑的眼睛看向他,Draco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现在我要放开你了。你能静静躺着吗?”
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之后,Draco轻声问,“Harry在哪儿?”
“他就在这里。如果你听话,我会让他坐在你身边,但你必须静躺。”
Dumbledore轻轻把他放回枕头上,Snape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防止他起来。
“现在,松开你的手。”校长的长手指环住Draco的芒石手腕,他的声音强制灌入在魔药影响下有些错愕的男孩耳中。“松手,Draco。”
Draco松开手指,Dumbledore把他的左手从腹部拿开。他的右手放在被染红的法兰绒衬衫上,淤青并沾染着血迹,看上去形状诡异。他们一致保持沉默,盯着这片狼藉,接受这是Draco自己造成的这一事实。然后Pomfrey夫人靠近受伤的那只手,举起魔杖。
在她工作时Harry闭上眼睛,在那只手恢复正常之前他不忍再看,他祈祷护士能够治好它。
“这样他会更舒服,”Pomfrey夫人说,Harry睁开眼睛,看到她把Draco的手放在床上。让他放松的是,除了退色的淤青和恢复了一半的被芒石手指断面割破的血肉之外,它看上去完全正常。“疼痛会持续几天,但没有永久性损伤。”
“我们如何阻止他再次那么做?”McGonagall问,她的声音在压力下显得急促。
Dumbledore若有所思地凝视Draco的睡颜——除了脸颊上狰狞的伤口之外毫无血色——他说,“我认为我们最好去我的办公室讨论。除非Poppy更希望我们留在这里?”
Pomfrey夫人断然摇头。“他要睡觉,大概会睡几个小时。”
“那么我们应该给他一些安宁。但必须有人留下来陪他,Poppy。他不能一个人待着。”
“我知道了。”
“我能留下来陪他吗,教授?”Harry问。
“当然可以。”
“可你会⋯⋯你会告诉我你的决定,或者弄清楚,或者⋯⋯”
“我会告诉你一切,Harry。现在你坐下来陪着Draco,但是别打扰他。”
“我知道。”
Harry等到所有人离开医疗翼,Hagrid停下来重重拍打他的肩膀作为安慰,然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Pomfrey夫人在托盘和药瓶之间忙碌,往返于她的储藏柜和办公室之间,自从他们在森林里发现Draco,Harry首次与他独处。经历了无尽的时间,他终于能够做他渴望做的事,他在整整两周内梦寐以求的事。
Harry从椅子中站起来,俯身低语,“抱歉之前我不能这么做。”
他轻吻Draco,小心翼翼不去惊醒他的熟睡中的大天使,但他无法指望能够彻底驾驭自己的感情。当他的唇碰触Draco的那一刻,他感觉到魔力的火花填满内心,感觉到它们从自己体内流向对方虚弱的身体,他在无声的愉快叹息中闭上双眼。
在他上次经历这种感觉之后度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从侵蚀着身体与心脏的疼痛来判断,那是永恒。即使身体冰凉、没有反应、失去意识,Draco仍然比世界上的任何势力都更能唤醒他体内的原始情感和力量!一次触碰,Harry便化作一千块无助的碎片,在幸福、畏惧和绝望的渴求中破碎,除了再次接触的机会之外他什么也不需要。再次感受。再次为了Draco而打破自己,向他展示心中坦诚的爱意,让他那可爱、苛刻、易怒的龙一般的恋人也无法否认。
“Potter。”
他被Pomfrey夫人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强迫自己不从Draco身边离开。Harry像开始时一样温柔地结束了这个吻,他停下来拂开Draco额前的头发,在他的眉心落下另一个吻,然后挺起身直视Pomfrey夫人的目光。
“小心别弄醒他。”她压抑着说。
“我不会的。”
护士点了一下头,精炼地快步走开,笔挺的白色围裙随之旋转。Harry对她眨眼,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因为不恰当的举止而受到责备,还是得到了在医务室里和Draco接吻的许可。他坐回椅子上,从毛毯下面抽出Draco的手紧紧抱在胸前,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嘴唇贴上对方的手指。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他对Draco的手背说,“但我忍不住。我需要触摸你,如果我再次吻你Pomfrey会把我赶出去。至少⋯⋯我认为她会。她的行为难以预测。”
Harry的肘部撑在床上,双手握住Draco的手,下巴轻轻靠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他在寂静中久久凝视对方的睡颜,当他想起Draco发出可怕的惨叫让他走开时,他的眼睛变得黑暗与狂乱。最终,尽管Pomfrey警告他不要吵醒她的病人,他必须说话,来释放感情。
“当你醒来时你能认出我。我从你的脸上看出来的。你记得我们,记得保温咒和一起度过的夜晚,你需要我。所以你认得我,Malfoy,你不怕我。你只需要醒过来并回忆起来。不要退回别处。”
他把Draco的指节用力印在唇上,并闭上眼睛。“你必须和我在一起,Draco。我无法忍受你再次离开。过去的两星期我一直在学习没有你的生活是怎样的,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你不要⋯⋯”他在自己压力超载、精疲力尽的脑海中寻找他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情,来表达他的渴求之深切,他只能想到一件足够严重的灾难。“Voldemort将会获胜。就是这样。你将一次性毁灭整个魔法世界,因为你把该死的完美Potter、大难不死的男孩、大家最崇拜的英雄变成了一个疯子。”
“说真的,Potter,真的有必要这样吗?”Pomfrey夫人再一次趁他不备时悄然而至。“我可从没听说过罪恶感能促进治疗。”
Harry深深地脸红了,但他拒绝回避护士洞察一切的明亮眼睛。“我需要他回来。”
“我很清楚这点。那么握住他的手,聊聊天——安静的聊天,请注意——但别扯上黑魔王。我们已经听到足够多关于他的消息了。”
“是的,Pomfrey夫人。”
“还有,别太担心。16岁男孩是坚不可摧的。相信我,我最清楚不过!”
[i]Dumbledore也是这样形容那只手的,[/i]Pomfrey夫人走开时Harry想,[i]现在看看它变成了什么样子。[/i]
*** *** ***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Snape问。
“那个男孩丧失了对现实的把握,”McGonagall严肃地说。“他很危险。”
“受伤的人只有Malfoy自己。”
“那表示我们应该放任他继续下去,不加管束吗?当他下一次受惊时会用那只手抓住并弄伤什么?”
“你在暗示什么,Minerva?”Snape低吼,眼睛在低垂的眉毛之下燃烧。“我们要再一次为了保护他而移走他的手?”
“除非我们必须那么做,”Dumbledore冷静地回答。他朝桌边的椅子挥手,并为Hagrid变出一把大椅子。“让我们尽量冷静地讨论此事。拜托各位。别站在门边,Hagrid。坐下来。”
钥匙管理员走到Dumbledore桌边,在校长提供的椅子中舒服地坐下。教授们坐在一直为来客提供的小一些的椅子上,但坐在维多利亚椅垫上的二人看起来都不大舒服。
“我在想我应该回去和Firenze聊聊,”Hagrid犹豫地说。
“很对,但不是现在。”在员工们惊讶的目光中,Dumbledore坐回椅子上,他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没人曾经见过校长表现出这样的疲惫,他们安静地等待他恢复平常的警惕和闪光。
“Albus?”当他坐在那里,手指盖住眼睛时,McGonagall最终开口。
Dumbledore放下手,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她。
“你还好吗?”
“不,我不好。”他重新把半月形眼镜架到鼻梁上,用充满悲伤和疲惫的目光注视她忧虑的脸庞。“就在几年前,我坐在这张椅子上,自问一对少年在崩溃之前需要经历多少折磨。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答案。”
“你真的确定Malfoy已经崩溃了吗?”Snape问,他的声音中带着痛苦。
“那是你认识的Draco Malfoy吗,Severus?”Snape摇头,回避着Dumbledore的目光。“我虔心希望那种崩溃并不彻底也非永久性,但我们不能欺骗自己充足的睡眠和营养就能让他痊愈。”
“当他刚醒来时还算正常,”McGonagall提出。“他认出了Potter,直到⋯⋯”
“直到他试图回忆。”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把他吓成那种样子?”
“Voldemort,”Dumbledore简明地回答。
“如果神秘人抓住了他,他应该已经死了,而不是在禁林中慢慢消逝,”Snape反驳道。
McGonagall皱着眉。“提起禁林⋯⋯”
“神秘人不会在咱们的森林里吧?”Hagrid问。
“不会。”Dumbledore对担忧的Hagrid露出疲倦的微笑,并摇摇头。“据我们调查,Voldemort根本不在Hogwarts周围,Draco也是,直到最近。在他失踪的第一周内我派人在禁林中搜索过三次。他不在那里。”
“如果在那里就活不到现在了,”Snape说,“没有武装,独自一人待在那里。那片森林中有很多东西能杀死黑魔王之外的任何巫师。谁也不敢接近半人马的空地,但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将成为第一个发现他的狼人或蜘蛛的点心。”
“Firenze说他在空地里待了多久?”Dumbledore问。
“两晚,”Hagrid回答。
“而他失踪了将近两周。我猜直到他出现在半人马的空地那天晚上他才进入森林,正如Severus所言,独自一人待在森林中他将连一个夜晚都很难幸存。但这引起另一个难题。我从未听说过任何入侵者能活着离开那片空地,然而半人马们却召唤你去救Draco。我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救他?”
“关于什么预示。您知道半人马的说话方式——很难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Firenze似乎认为星星告诉他不能让Malfoy死。”
Dumbledore扬起眉毛,自言自语,“是这样。”
“救他的是Firenze。他说他们一致同意,但我能看出来他隐藏了一点真相。其他人都聚在空地旁看着,寻找借口把我们全部踏平。我感觉他们能随时改变主意,所以我立刻带Harry和Malfoy离开那里。”
“我必须尽快和Firenze谈一谈。”Dumbledore的眼中恢复了闪光,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微笑。“我们都习惯把Potter先生当作预言和预示的焦点,因此发现Malfoy先生处于那个位置让人有些吃惊。如果Firenze关于预示说的是实话。”
“半人马会撒谎吗?”McGonagall问。
Snape酸酸地瞪着他们俩,不耐烦地说,“整个世界不是围绕Harry Potter旋转的!”
“对,但我们对抗神秘人的战争是。”McGonagall反驳。
Dumbledore的微笑变得深沉。“而Harry围绕Draco旋转,以一种我们这些更加年长、智慧、愤世嫉俗的头脑所难以理解的方式。这把Malfoy先生置于我们战略的正中央,无论我们是否认为他属于那里。是的,我必须和Firenze谈一谈。”
McGonagall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她谨慎地看了Snape几眼,然后说,“这很好,Albus,但你还没有谈到最迫切的问题。应该怎么处理Malfoy。”
“处理他?”Snape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处理他?他不是一件需要扔掉的穿小了的长袍,Minerva!”
“不,他是一个明显经历着某种精神崩溃的男孩⋯⋯”
“你不能肯定!你没有资格宣布他是什么或者没有在受苦!”
“这就是我的重点。我们都没有资格!并且只要他还拥有那只手⋯⋯”
Snape一半离开了椅子,他的身形笼罩着McGonagall,带着受伤的愤怒沙哑地对她说,“这是你第二次提起他的手⋯⋯假如我没有记错,那是你给他的手!现在呢?你想把它从他那里夺走?或者你想用约束咒语限制他,让他不能用手触摸任何东西⋯⋯以及任何人?你在担心你的宝贝Potter对吗?”
“我在担心我们所有人!”McGonagall从椅子上站起来直视他。“最重要的是,我在担心Malfoy。”
“够了,你们二位,坐下。”Dumbledore的语调不接受任何反驳,两位教授都坐回椅子上。“Minerva,你的意思究竟是?”
“Malfoy应该去St. Mungo’s接受治疗,而不是待在我们的医疗翼。”
Snape发出愤怒的低吼,Dumbledore抬起一只手让他安静下来。“为什么?”
“那里有能够帮助他的治疗师,他不会再伤害自己或他人。”
“是啊,但很多人将能够伤害他,”Snape打断道。
“St. Mungo’s不是中世纪刑室,Severus,”McGonagall疲惫地说。
“你忘记了他的父母。”McGonagall一下子闭上嘴,所有目光集中在Snape身上。“Malfoy尚未成年。如果你们把他带出城堡,他就变成了他的父母的责任——所有物。目前为止,能够从他们手中保护他的唯一一人,就是Dumbledore,而Dumbledore只能在Hogwarts之内保护他。”
“我们甚至不确定他的父亲是否仍然活着。”
“他还有个母亲。”
“她也许和我们一样迫切想要保护他!”
“也许不是。”Snape灼热的黑眼睛转向Dumbledore。“你愿意冒那个险吗?你向Draco保证如果他选择你而不是他的父亲,你将竭尽全力保护他。那个承诺有多大分量,Dumbledore?”
校长镇定地注视他的目光,表情不可捉摸。很长时间之后,Dumbledore点了一下头并说,“Draco留在Hogwarts。”
Snape的愤怒立刻烟消云散,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泄了气。他闭上眼睛,脸上掠过一阵强烈得接近痛苦的放松。然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McGonagall。
她微微耸肩说道,“你说得对,Severus。Albus作过承诺,那个孩子应该留下。但那不代表⋯⋯”
Dumbledore抬起手制止她再次抗议。“那只手是个问题,但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会和Poppy讨论一下,找出既能让他保持冷静又能保护他的安全的方法。然而我们必须极其小心,他现在不能接触魔杖。他能用魔法造成真正无法修补的损失。”
“确保Potter别把魔杖装在口袋里,”McGonagall建议。
“请你留意,好吗,Minerva?我会尽快和Poppy谈话并告诉你们我们的决定。请容我失礼,”他把椅子推开并站起来,“我必须联络Sirius,告诉他取消搜查。”
他们全部站起来离开房间,Hagrid在最后关上了门。当他独自一人时,Dumbledore才回到座位上。他慢慢坐回椅子中,摘下眼镜,用手指盖住紧闭的双眼。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最终叹息着戴上眼镜,拿起一支笔。
*** *** ***
当下午变成夜晚,夜晚进入深夜,Harry坐在医疗翼中,观察Draco睡觉。药效逐渐减退,Draco因药物导致的沉睡变成了更加自然的睡眠,充满使人疲倦的梦。他翻来覆去,自言自语,用芒石手指抓住床单、被子和自己的睡衣,Harry一直握着他的右手,为了确保他不在噩梦的侵蚀下再次伤害它。
时间越来越晚,Harry已经疲惫不堪。他想爬上床躺在Draco身边睡一星期,但他认为那样的话他们两人都不能好好休息,Pomfrey夫人也不会允许。根本不必考虑离开,即使Dumbledore没有嘱咐他照看Malfoy,他也不会走。于是Harry接受了唯一的选择——摘下眼镜,把头靠在床垫上,在椅子中睡着了。
门被用力推开产生的巨响和大笑的声音惊醒了Harry。他在椅子上猛然坐起,摸索他的眼镜,这时一大群学生走过门廊。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女孩——他记起是天文课上的一名Ravenclaw女孩——她的脸上有一个巨大的紫色脓肿,正在Harry面前伸出触手。她是唯一没有在笑的人。
当他们闯进来,拉着那个女孩,大声呼喊Pomfrey夫人时,Harry感到Draco的手僵住了。他刚意识到Draco已经醒来,对方便迅速起身,动作快得让Harry反应不及。他从Harry手中抽出手,突然从床上翻身落在地上。然后他站起来跑向最近的窗户。
“Draco!不!”
Harry猛地站起来,伴随着“嘭”的一声,椅子被撞倒,房间之中突然变成一片死寂,所有人转身看向他。Harry追赶着逃走的身影,大喊,“Draco!”
Malfoy没有因为Harry的喊叫而转身或减速。尽管Harry有身高优势,恐慌给了他Harry追不上的速度,他在Harry之前到达窗边。他把双手撑在玻璃上,停顿了一瞬间,抬起头看向头顶高耸的石拱。然后他收回左手,芒石之手用力击碎玻璃。
无数明亮的碎片撒落在他附近的地板上。潮湿的冷空气吹进拱形窗户。Draco没有注意赤裸的脚边的几千枚锋利的小碎片,他跳上窗台站在那里,准备跳下去,他的手撑在石雕上。
“不!”Harry大喊,扑过他们之间的最后几步距离。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喊道,“Stupefy!”
咒语穿过Harry的头顶,击中Draco的后背。他被定住,双手反射性地张开,他开始向前倒去,倒向窗外。Harry在玻璃碎片上滑过最后一步,抓住Draco的衬衫。带着由恐惧而生的力量,他把体型较小的男孩拉了回来,远离窗户与地上的碎片,将他抱在怀中。Draco的重量让他们一起倒向地板。他们重重落在玻璃碎片上,Harry坐在那里,把Draco抱在腿上,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说真的,Hagrid,有必要引起骚动吗?”护士冲出她的办公室,表情不满,然后她猛然在眼前的一幕中停下。“老天!是Malfoy!”
“我们在禁林中找到他。他像石头一样冰冷,浑身湿透了。”
她的惊讶迅速让步给一贯的雷厉风行,她招手让Hagrid走到一张空病床边。“把他放下来,把他放下来。Potter,从那张床上给我拿块毯子⋯⋯校长知道吗?”
Hagrid摇头。“我们直接带他来见你。”
“做得好。”她从Harry手中接过从最近一张床上扯下来的毛毯。“去找校长来,Hagrid。我想还有Snape教授。”
“好。”Hagrid低头避开门梁,大步走出门外。
Pomfrey夫人从她笔挺的围裙口袋里抽出魔杖,她在Draco身边弯下腰。Harry焦急地看着她为昏迷的男孩做检查,他的重心在两腿之间来回转移。“嗯。冻伤。脱水。看上去还有些营养不良。帮我脱掉这些湿衣服,Potter。”
Harry从床边退开,脸色涨红,她用洞察一切的明亮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该不会一下子腼腆起来了吧?”
“不是我,是⋯⋯唉⋯⋯”
Pomfrey夫人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这座城堡里没有一个男孩的裸体是我没见过的,早晚的事,”她用魔杖指着Harry,“包括你。现在,要么过来帮我,要么闪到一边。”
Harry的脸更红了,但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帮助Pomfrey夫人把湿透的脏衣服从Draco身上脱下。浸湿的布料之下,Draco的皮肤像大理石一样冰冷洁白,毫无生命,没有生机,Harry在手下的触感中发抖。他压抑着害怕和恐惧,用颤抖的手指尽可能迅速地工作。他把目光锁定在手下,不去看Draco的脸——不去看惨白的脸颊,乌青的唇,黏在一起的睫毛覆盖着眼睛下方的青紫,以及在他左侧脸颊上的狰狞的烧伤。如果他看一眼,他会开始在痛苦中嚎叫并无法停止。永远,永远无法停止。
“很好,Potter。再去拿张毯子。”
Harry眨着眼睛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当他迷失在内心的灾难中时,他们不仅已经脱下了Draco的湿衣服,还为他换上了法兰绒睡衣。Pomfrey夫人吹干了他的头发,烘干了床上所有被弄湿的地方,并用咒语把盖在他身上的毛毯变得暖烘烘。现在她召来一个装满药品的托盘和另外一张毛毯。
Harry帮她把毛毯盖在Draco身上,并把它拉到他的下巴周围。然后他把手伸进毯子里,在Pomfrey的保温咒语创造的温暖口袋中找到Draco放在床上的右手。他用双手紧紧握住,用自己温暖的手指缠住Draco冰冷无力的手指,并在心中寻找当Draco在身边时他总能感觉到的魔力潮涌。
在他手中的那只手毫无动静。铂金色的睫毛没有浮动。但Harry在他的大天使的苍白脸庞中看到些许金色火焰的闪光,他知道他的力量正在涌向Draco,为他提供温暖和力量。Pomfrey夫人也看到了闪烁的迹象,她停下手中的工作,赞许地看了Harry一眼。
“你对此很擅长,Potter,尽管我不应该吃惊。你似乎总能掌握超出年龄限制的魔法。”
“我只能对Draco这么做。”Harry轻声说,他的眼中充满金色闪光,指尖开始刺痛。
“唔。”Pomfrey夫人又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满是自身魔力编织的光网,没有看到她脸上慈爱的笑意。“好吧,别太过火。即使你不累倒Malfoy也会好起来的。”
Harry吃了一惊,他的注意力被打破了。光芒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他在护士温和的表情面前傻傻地眨眼睛。“但是Hagrid说他⋯⋯”Harry痛苦地咽口水,“快死了。”
“确实,Hagrid没有不自量力而是直接带他来见我,这是很明智的选择。但没有什么是我不能处理的。”
Harry没来得提出更多问题,医疗翼的门便被打开,Snape教授冲进房间。McGonagall紧随其后,她几乎在跑,看起来严重缺少平时的威严,她的帽子歪了,手里仍抓着一张餐巾纸。Dumbledore和Hagrid埋着更冷静的步子跟着他们,但脸上压抑的兴奋并不比他们更少。
Snape像一只大乌鸦般扑向昏迷中的Malfoy,他的长袍飞起,黑色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他的表情能吓到Harry,如果不是他曾经在这张脸上见过同样的表情,并把它辨认为担忧。Pomfrey夫人给他让路,但Harry没有走开,即使在Snape排斥的目光中也不肯退缩。
魔药大师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他最喜欢的学生,然后,让Harry极度震惊的是,他抬起一只手,非常轻柔地抚摸Draco的头发。一次灵巧的触摸之后,他的手重新放下。
他的脸在自制的努力之中扭曲,他咆哮着,“Hagrid说你们在禁林里找到他。”
“半人马找到他的,”Harry说。
“他怎么样了,Poppy?”Dumbledore问,他来到Harry旁边,弯腰查看床上昏迷的人。
“他会好起来的。Hagrid在路上没有耽搁。”
“我们必须记得感谢半人马们。”
Pomfrey夫人哼了一声。“感谢他们?只有一群半人马会把这个男孩留在森林空地里几乎三天三夜,而且还是在雨中!就因为他们能靠预言和月光生活,他们便以为其他人也能!难怪他会浑身冻僵几乎渴死。”
“我们之后再讨论这些。他的伤有多严重?”
“他并没怎么受伤,只是受寒和疲劳过度。我喂他喝了药水,Potter帮忙让他暖和起来。”
Harry无视Snape灼热的视线,把另一股暖流送出体外,沿着他的手流入Draco。
Snape抬起一根长手指碰触Draco脸颊上流血的伤口。“这可不是由饥饿或缺水引起的。”
“你认为那是什么,Poppy?”Dumbledore问。“是烧伤吗?”
“我不能确定。有什么东西被刻进他的脸,某种图案,但那个过程同时产生严重的灼烧。不论那是什么,都是由魔法引起的。”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转向护士。
“魔法?”McGonagall失神地重复。
“我不能治好它。它能抵抗所有魔咒。我只能清洁它,减少感染,等待它自行愈合。但会留下伤疤。”
Dumbledore的眉毛扬起。“奇妙。”
但Harry不觉得奇妙。他想到Draco在星空下坐了两夜之后倒在空地上,蜷缩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不禁颤抖。一定是发生了十分可怕的事情,才让他前往那个孤寂之所。那件事在他身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痕迹,却夺走了他的求生意志。Harry的手无意识地揉着自己的伤疤,仿佛能够从脸上将其抹去。
“还有一件事,校长,”Pomfrey夫人说。她掀开盖住Draco左侧的毛毯,托起他的手腕把他的左手展示给所有人。“我不知道这是否算作伤口,但绝对是暴力的痕迹。”
当Harry看到Draco的手时他发出惊呼。Snape低声咒骂,McGonagall发出惊讶的高喊。因为那只芒石之手——美丽的,坚不可摧的芒石之手——失去了两根手指。外侧的两根手指只留下参差的残余,水晶碎片像细小的刀口一般从断面伸出,尖锐的末端被染成可怕的红棕色。无论是什么使得手指脱落,那个过程一定十分艰难并且一片狼藉。
Dumbledore伸出手,Pomfrey把Draco的手臂放入他的手中。Dumbledore凑近受损伤的肢体,皱着眉头集中精神检查它,把它轻轻在手中翻转。他伸出指尖擦过棕色的痕迹,然后用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擦,他的眉头皱得更深。
“的确是暴力,”他最终说道。Dumbledore把Draco的手臂放在他的腹部,重新把毯子拉到他的下巴周围,他来回看着McGonagall和Snape,目光冷峻。“我不能确定发生过什么,但要移除那些手指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我想它们是被炸碎的。并且它们沾染着干涸的血迹。”
McGonagall向床边走近一步。“魔法和火焰,”她看着Draco自言自语。“也许他用自己的手切断了手指⋯⋯”
“那和伤口的魔法属性相符,”Snape说。
Dumbledore缓缓摇头。“也许。但他脸上的伤口有着刻意为之的痕迹⋯⋯那是精心造成的。”
McGonagall不禁畏缩,Harry被她眼中深深的关切所打动。她不是在因为学校面临的一场困境而挣扎;她是在自身的感情与看到她关心的一个孩子受伤而感到的恐惧中挣扎,Harry的目光经过一张又一张面孔。Snape,Pomfrey夫人,Dumbledore教授,甚至Hagrid。他们看起来都真的在担心。焦虑。痛苦。在那一刻,Harry意识到他不是Hogwarts里唯一在乎Draco Malfoy的人。
“他会很快醒来吗?”Harry打破了凝重的沉默,向Pomfrey夫人提问。
“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唤醒他,如果校长希望这么做,或者我们可以让他自然醒来。那将需要一段时间。”
“我不想给他带来更多压力,Poppy,但我们都需要知道答案。你认为他能承受苏醒魔咒吗?”
Pomfrey夫人不满地抿住嘴唇。“如果你问他会不会死,答案是不会,可我觉得这孩子经历得够多了⋯⋯哦,算了。我看得出来你们在和他说话之前会焦虑得把自己磨成碎片。请让一下,Snape教授⋯⋯”她清脆地说。
Snape一边从床前让开,一边念叨着他自己也能完美地施展魔咒,Dumbledore看着他俩,眼中带着有趣的闪光。Harry以为自己也会被要求让开,但其他人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于是他留在原地。
他有一种恶心的感觉,自己似乎经历过这一切,就在不久之前。医疗翼,教师们围在床边,Draco昏迷不醒,伤痕累累地躺在众人之间,Harry看着其中一人准备唤醒他。然而这一次,Harry没有试图隐藏自己。这一次,他想成为Draco睁开眼睛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随着Pomfrey夫人举起魔杖,Harry靠近床头,他仍握着Draco的手。她轻念咒语,用魔杖触及沉睡中的男孩的眉心,然后弯下腰,仔细观察他。Malfoy没有动。
Harry等待生命迹象的出现,他咬住嘴唇,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时他轻声问,“怎么回事?”
“没事。给他一点时间。”
“醒醒,Draco,”Harry催促,“起床时间到了!睁开眼睛。”
Harry的声音仿佛把Draco从沉睡中带回现实,他不情愿地动了。他那迄今为止冰冷空白的脸似乎开始融冰。疲倦与痛苦的线条刻上他的额头和嘴角。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但似乎没有集中于任何焦点,只是盯住头顶天花板的阴影,而无视紧张地聚集在他床前的人们。
“Draco?”
Harry的声音再次要求他听话。他的目光移到Harry脸上并停留着,空洞地久久凝视着他,Harry开始担心Draco其实看不见他。然后他小心地吸了一口气,用和目光一样空洞低沉的声音说,“Potter。”
Harry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俯身亲吻他,可他满足于一个放松的微笑,“欢迎回来,Malfoy。”
银色的眉毛微微皱起。“从哪里回来?”
“我们指望你来告诉我们,Malfoy先生,”Dumbledore说,他走到Harry对面。“你失踪了一段时间,我们很担心你。你感觉如何?”
Draco的目光移到Dumbledore身上,他的眉皱得更紧。他犹豫片刻,然后说,“冷。我很冷。”
“Pomfrey夫人在解决这个问题。你身上有哪里在疼吗?”
“我想⋯⋯没有。”
“这就好。”Dumbledore的手放在Draco的肩膀上,透过几层毛毯轻轻握住。“那么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们过去两周你去了哪里。”
Draco的表情没有改变,但Harry能感到他的身体变得紧张。他的手指僵硬。他的体内流过一阵轻微的震颤。他眼中的空洞变得更明显。他仍然抬头盯住校长的脸,但Harry能够发誓他没有在看老巫师,无论他在看什么,那吓坏了他。
“Malfoy先生?”Dumbledore的声音很轻,但还是让Draco畏缩,他开始颤抖。“你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吗?”
Draco开口回答,但他没有发出声音。当他闭上嘴巴时,牙齿咬住嘴唇。Harry看着它们没入柔软的肉体中,咬破皮肤,一丝血迹流下Draco的下巴。
Dumbledore抬起手,放在Draco头侧,避开他伤口温柔地托住他。“冷静,我的孩子。深呼吸并放松。没什么可怕的。”
“你已经回到Hogwarts了,”Harry打断他们,忘记了在教师周围应该谨慎,以及Draco并不喜欢被随便触摸,他把对方的手从毯子里抽出来,用一种充满占有欲的保护性姿势抱在胸前。“你很安全。Dumbledore教授不会让任何危险事物入内。”
“Hogwarts。”Draco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环顾遍布着一排排病床和高高的拱形窗户的宽敞房间。“医疗翼。”
“没错。”
“医疗翼里总是很冷。”
“Pomfrey夫人在你身上盖了一堆自动保温的毛毯。”
“我不想待在这里。好冷。”
“拜托了,Draco,你必须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暖和些的地方吧。”
“Draco⋯⋯”
“你的保温咒很棒,Potter。给我们创造一个温暖的空间来睡觉。”
“你暂时必须留在这里。”
“我很冷。我冷的时候会睡不着⋯⋯”
“好了。我会在这里给你施保温咒,我保证,但你必须⋯⋯”
“请等一下,Harry,”Dumbledore说,“Malfoy先生?”
Draco的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眼中的灰云此刻镀上恐慌。
“在你醒来之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我⋯⋯”他看向Harry,然后重新看向Dumbledore,张开嘴巴异常迅疾地呼吸。
“没有所谓的正确回答,Draco。只要告诉我们你所记得的便可。”Harry从未听过Dumbledore用如此温柔、具有说服力的语调说话。“任何事都可以。”
“星星,”Draco轻声说。
“很好。星星在哪里?”
“在天上。星星一直都在天上!”他的音调提升,最后变得有些破碎,这让Harry背后一阵发冷。
Dumbledore的手放在Draco头上,眼睛注视着男孩的脸,目光毫不动摇,希望他能理解并回答。“那么当你看星星时你在哪里?”
“在地⋯⋯地上⋯⋯有石头和⋯⋯不!”
Dumbledore立刻转向Pomfrey夫人。“让他冷静下来,Poppy,快。”
“不!不要⋯⋯我不要再看见他们!”在任何人能够阻止他之前,Draco把右手从Harry手中抽出,紧紧握在左手中,并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他大喊,“走开!走开!”
然后Pomfrey夫人把他从床前推开,她举着水杯靠近Draco,McGonagall教授抓住他的肩膀,仓促之间力量大得让人发疼。
“他怎么了?”Harry问,他在她钢铁般的手指中努力挣扎。
她摇摇头,目光锁定在床上蜷缩着的男孩身上。Dumbledore抱起Draco,把他从毯子里拉出来,固定住他以便让Pomfrey夫人喂他吃药,但Draco神志不清地反抗着他们。Dumbledore用尽全力压制他,Pomfrey夫人不能让杯口在他嘴边停留足够长的时间把药喂下去。Harry看着他们努力抑制他,他的拳头无助地握紧,心中开始恐慌。
“让我来!”他大喊,继续抵抗McGonagall的束缚。然后他的目光落在Draco的腹部,他发出惊呼,“他在流血!停下!他在流血!”
Pomfrey夫人迅速后退,她大声说,“他的手!他在捏碎它⋯⋯”她抓住Draco的左腕,试图把它从另一只手中抽出,但她无法让那些芒石手指松开。Harry看着这场残忍可怕的挣扎,看着鲜血溅在Draco的白色睡衣前襟,并沿着水晶般的手流下,他心中的恐慌爆发了。
“做点什么!”他喊道。“让他停下!”
Snape突然抓住病床,把它从墙边拉开一两英尺,然后他走进床头的空隙。他用双手握住Draco的头部,咆哮着,“魔药,快点!”
集结了Pomfrey,Dumbledore和Snape三人的力量,他们终于把魔药喂入Draco口中。随后,Dumbledore坐在床上抱紧他,限制他的活动,直到挣扎变弱,他的四肢慢慢开始放松。像是度过了几个小时,最终他的头向后靠在Dumbledore的手臂上,眼睛缓缓闭起。
“没错,”Dumbledore轻声说。“这就对了。Draco?”
一双无神、困惑的眼睛看向他,Draco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现在我要放开你了。你能静静躺着吗?”
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之后,Draco轻声问,“Harry在哪儿?”
“他就在这里。如果你听话,我会让他坐在你身边,但你必须静躺。”
Dumbledore轻轻把他放回枕头上,Snape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防止他起来。
“现在,松开你的手。”校长的长手指环住Draco的芒石手腕,他的声音强制灌入在魔药影响下有些错愕的男孩耳中。“松手,Draco。”
Draco松开手指,Dumbledore把他的左手从腹部拿开。他的右手放在被染红的法兰绒衬衫上,淤青并沾染着血迹,看上去形状诡异。他们一致保持沉默,盯着这片狼藉,接受这是Draco自己造成的这一事实。然后Pomfrey夫人靠近受伤的那只手,举起魔杖。
在她工作时Harry闭上眼睛,在那只手恢复正常之前他不忍再看,他祈祷护士能够治好它。
“这样他会更舒服,”Pomfrey夫人说,Harry睁开眼睛,看到她把Draco的手放在床上。让他放松的是,除了退色的淤青和恢复了一半的被芒石手指断面割破的血肉之外,它看上去完全正常。“疼痛会持续几天,但没有永久性损伤。”
“我们如何阻止他再次那么做?”McGonagall问,她的声音在压力下显得急促。
Dumbledore若有所思地凝视Draco的睡颜——除了脸颊上狰狞的伤口之外毫无血色——他说,“我认为我们最好去我的办公室讨论。除非Poppy更希望我们留在这里?”
Pomfrey夫人断然摇头。“他要睡觉,大概会睡几个小时。”
“那么我们应该给他一些安宁。但必须有人留下来陪他,Poppy。他不能一个人待着。”
“我知道了。”
“我能留下来陪他吗,教授?”Harry问。
“当然可以。”
“可你会⋯⋯你会告诉我你的决定,或者弄清楚,或者⋯⋯”
“我会告诉你一切,Harry。现在你坐下来陪着Draco,但是别打扰他。”
“我知道。”
Harry等到所有人离开医疗翼,Hagrid停下来重重拍打他的肩膀作为安慰,然后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Pomfrey夫人在托盘和药瓶之间忙碌,往返于她的储藏柜和办公室之间,自从他们在森林里发现Draco,Harry首次与他独处。经历了无尽的时间,他终于能够做他渴望做的事,他在整整两周内梦寐以求的事。
Harry从椅子中站起来,俯身低语,“抱歉之前我不能这么做。”
他轻吻Draco,小心翼翼不去惊醒他的熟睡中的大天使,但他无法指望能够彻底驾驭自己的感情。当他的唇碰触Draco的那一刻,他感觉到魔力的火花填满内心,感觉到它们从自己体内流向对方虚弱的身体,他在无声的愉快叹息中闭上双眼。
在他上次经历这种感觉之后度过了多么漫长的时间!从侵蚀着身体与心脏的疼痛来判断,那是永恒。即使身体冰凉、没有反应、失去意识,Draco仍然比世界上的任何势力都更能唤醒他体内的原始情感和力量!一次触碰,Harry便化作一千块无助的碎片,在幸福、畏惧和绝望的渴求中破碎,除了再次接触的机会之外他什么也不需要。再次感受。再次为了Draco而打破自己,向他展示心中坦诚的爱意,让他那可爱、苛刻、易怒的龙一般的恋人也无法否认。
“Potter。”
他被Pomfrey夫人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强迫自己不从Draco身边离开。Harry像开始时一样温柔地结束了这个吻,他停下来拂开Draco额前的头发,在他的眉心落下另一个吻,然后挺起身直视Pomfrey夫人的目光。
“小心别弄醒他。”她压抑着说。
“我不会的。”
护士点了一下头,精炼地快步走开,笔挺的白色围裙随之旋转。Harry对她眨眼,无法确定自己究竟是因为不恰当的举止而受到责备,还是得到了在医务室里和Draco接吻的许可。他坐回椅子上,从毛毯下面抽出Draco的手紧紧抱在胸前,过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嘴唇贴上对方的手指。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他对Draco的手背说,“但我忍不住。我需要触摸你,如果我再次吻你Pomfrey会把我赶出去。至少⋯⋯我认为她会。她的行为难以预测。”
Harry的肘部撑在床上,双手握住Draco的手,下巴轻轻靠在他们交缠的手指上。他在寂静中久久凝视对方的睡颜,当他想起Draco发出可怕的惨叫让他走开时,他的眼睛变得黑暗与狂乱。最终,尽管Pomfrey警告他不要吵醒她的病人,他必须说话,来释放感情。
“当你醒来时你能认出我。我从你的脸上看出来的。你记得我们,记得保温咒和一起度过的夜晚,你需要我。所以你认得我,Malfoy,你不怕我。你只需要醒过来并回忆起来。不要退回别处。”
他把Draco的指节用力印在唇上,并闭上眼睛。“你必须和我在一起,Draco。我无法忍受你再次离开。过去的两星期我一直在学习没有你的生活是怎样的,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定要和我在一起。如果你不要⋯⋯”他在自己压力超载、精疲力尽的脑海中寻找他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情,来表达他的渴求之深切,他只能想到一件足够严重的灾难。“Voldemort将会获胜。就是这样。你将一次性毁灭整个魔法世界,因为你把该死的完美Potter、大难不死的男孩、大家最崇拜的英雄变成了一个疯子。”
“说真的,Potter,真的有必要这样吗?”Pomfrey夫人再一次趁他不备时悄然而至。“我可从没听说过罪恶感能促进治疗。”
Harry深深地脸红了,但他拒绝回避护士洞察一切的明亮眼睛。“我需要他回来。”
“我很清楚这点。那么握住他的手,聊聊天——安静的聊天,请注意——但别扯上黑魔王。我们已经听到足够多关于他的消息了。”
“是的,Pomfrey夫人。”
“还有,别太担心。16岁男孩是坚不可摧的。相信我,我最清楚不过!”
[i]Dumbledore也是这样形容那只手的,[/i]Pomfrey夫人走开时Harry想,[i]现在看看它变成了什么样子。[/i]
*** *** ***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Snape问。
“那个男孩丧失了对现实的把握,”McGonagall严肃地说。“他很危险。”
“受伤的人只有Malfoy自己。”
“那表示我们应该放任他继续下去,不加管束吗?当他下一次受惊时会用那只手抓住并弄伤什么?”
“你在暗示什么,Minerva?”Snape低吼,眼睛在低垂的眉毛之下燃烧。“我们要再一次为了保护他而移走他的手?”
“除非我们必须那么做,”Dumbledore冷静地回答。他朝桌边的椅子挥手,并为Hagrid变出一把大椅子。“让我们尽量冷静地讨论此事。拜托各位。别站在门边,Hagrid。坐下来。”
钥匙管理员走到Dumbledore桌边,在校长提供的椅子中舒服地坐下。教授们坐在一直为来客提供的小一些的椅子上,但坐在维多利亚椅垫上的二人看起来都不大舒服。
“我在想我应该回去和Firenze聊聊,”Hagrid犹豫地说。
“很对,但不是现在。”在员工们惊讶的目光中,Dumbledore坐回椅子上,他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没人曾经见过校长表现出这样的疲惫,他们安静地等待他恢复平常的警惕和闪光。
“Albus?”当他坐在那里,手指盖住眼睛时,McGonagall最终开口。
Dumbledore放下手,用疑问的目光看着她。
“你还好吗?”
“不,我不好。”他重新把半月形眼镜架到鼻梁上,用充满悲伤和疲惫的目光注视她忧虑的脸庞。“就在几年前,我坐在这张椅子上,自问一对少年在崩溃之前需要经历多少折磨。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得到答案。”
“你真的确定Malfoy已经崩溃了吗?”Snape问,他的声音中带着痛苦。
“那是你认识的Draco Malfoy吗,Severus?”Snape摇头,回避着Dumbledore的目光。“我虔心希望那种崩溃并不彻底也非永久性,但我们不能欺骗自己充足的睡眠和营养就能让他痊愈。”
“当他刚醒来时还算正常,”McGonagall提出。“他认出了Potter,直到⋯⋯”
“直到他试图回忆。”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能把他吓成那种样子?”
“Voldemort,”Dumbledore简明地回答。
“如果神秘人抓住了他,他应该已经死了,而不是在禁林中慢慢消逝,”Snape反驳道。
McGonagall皱着眉。“提起禁林⋯⋯”
“神秘人不会在咱们的森林里吧?”Hagrid问。
“不会。”Dumbledore对担忧的Hagrid露出疲倦的微笑,并摇摇头。“据我们调查,Voldemort根本不在Hogwarts周围,Draco也是,直到最近。在他失踪的第一周内我派人在禁林中搜索过三次。他不在那里。”
“如果在那里就活不到现在了,”Snape说,“没有武装,独自一人待在那里。那片森林中有很多东西能杀死黑魔王之外的任何巫师。谁也不敢接近半人马的空地,但在其他任何地方他都将成为第一个发现他的狼人或蜘蛛的点心。”
“Firenze说他在空地里待了多久?”Dumbledore问。
“两晚,”Hagrid回答。
“而他失踪了将近两周。我猜直到他出现在半人马的空地那天晚上他才进入森林,正如Severus所言,独自一人待在森林中他将连一个夜晚都很难幸存。但这引起另一个难题。我从未听说过任何入侵者能活着离开那片空地,然而半人马们却召唤你去救Draco。我好奇他们为什么要救他?”
“关于什么预示。您知道半人马的说话方式——很难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Firenze似乎认为星星告诉他不能让Malfoy死。”
Dumbledore扬起眉毛,自言自语,“是这样。”
“救他的是Firenze。他说他们一致同意,但我能看出来他隐藏了一点真相。其他人都聚在空地旁看着,寻找借口把我们全部踏平。我感觉他们能随时改变主意,所以我立刻带Harry和Malfoy离开那里。”
“我必须尽快和Firenze谈一谈。”Dumbledore的眼中恢复了闪光,他的嘴角再次浮现微笑。“我们都习惯把Potter先生当作预言和预示的焦点,因此发现Malfoy先生处于那个位置让人有些吃惊。如果Firenze关于预示说的是实话。”
“半人马会撒谎吗?”McGonagall问。
Snape酸酸地瞪着他们俩,不耐烦地说,“整个世界不是围绕Harry Potter旋转的!”
“对,但我们对抗神秘人的战争是。”McGonagall反驳。
Dumbledore的微笑变得深沉。“而Harry围绕Draco旋转,以一种我们这些更加年长、智慧、愤世嫉俗的头脑所难以理解的方式。这把Malfoy先生置于我们战略的正中央,无论我们是否认为他属于那里。是的,我必须和Firenze谈一谈。”
McGonagall在椅子里不安地挪动,她谨慎地看了Snape几眼,然后说,“这很好,Albus,但你还没有谈到最迫切的问题。应该怎么处理Malfoy。”
“处理他?”Snape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处理他?他不是一件需要扔掉的穿小了的长袍,Minerva!”
“不,他是一个明显经历着某种精神崩溃的男孩⋯⋯”
“你不能肯定!你没有资格宣布他是什么或者没有在受苦!”
“这就是我的重点。我们都没有资格!并且只要他还拥有那只手⋯⋯”
Snape一半离开了椅子,他的身形笼罩着McGonagall,带着受伤的愤怒沙哑地对她说,“这是你第二次提起他的手⋯⋯假如我没有记错,那是你给他的手!现在呢?你想把它从他那里夺走?或者你想用约束咒语限制他,让他不能用手触摸任何东西⋯⋯以及任何人?你在担心你的宝贝Potter对吗?”
“我在担心我们所有人!”McGonagall从椅子上站起来直视他。“最重要的是,我在担心Malfoy。”
“够了,你们二位,坐下。”Dumbledore的语调不接受任何反驳,两位教授都坐回椅子上。“Minerva,你的意思究竟是?”
“Malfoy应该去St. Mungo’s接受治疗,而不是待在我们的医疗翼。”
Snape发出愤怒的低吼,Dumbledore抬起一只手让他安静下来。“为什么?”
“那里有能够帮助他的治疗师,他不会再伤害自己或他人。”
“是啊,但很多人将能够伤害他,”Snape打断道。
“St. Mungo’s不是中世纪刑室,Severus,”McGonagall疲惫地说。
“你忘记了他的父母。”McGonagall一下子闭上嘴,所有目光集中在Snape身上。“Malfoy尚未成年。如果你们把他带出城堡,他就变成了他的父母的责任——所有物。目前为止,能够从他们手中保护他的唯一一人,就是Dumbledore,而Dumbledore只能在Hogwarts之内保护他。”
“我们甚至不确定他的父亲是否仍然活着。”
“他还有个母亲。”
“她也许和我们一样迫切想要保护他!”
“也许不是。”Snape灼热的黑眼睛转向Dumbledore。“你愿意冒那个险吗?你向Draco保证如果他选择你而不是他的父亲,你将竭尽全力保护他。那个承诺有多大分量,Dumbledore?”
校长镇定地注视他的目光,表情不可捉摸。很长时间之后,Dumbledore点了一下头并说,“Draco留在Hogwarts。”
Snape的愤怒立刻烟消云散,他坐在椅子上,似乎泄了气。他闭上眼睛,脸上掠过一阵强烈得接近痛苦的放松。然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McGonagall。
她微微耸肩说道,“你说得对,Severus。Albus作过承诺,那个孩子应该留下。但那不代表⋯⋯”
Dumbledore抬起手制止她再次抗议。“那只手是个问题,但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我会和Poppy讨论一下,找出既能让他保持冷静又能保护他的安全的方法。然而我们必须极其小心,他现在不能接触魔杖。他能用魔法造成真正无法修补的损失。”
“确保Potter别把魔杖装在口袋里,”McGonagall建议。
“请你留意,好吗,Minerva?我会尽快和Poppy谈话并告诉你们我们的决定。请容我失礼,”他把椅子推开并站起来,“我必须联络Sirius,告诉他取消搜查。”
他们全部站起来离开房间,Hagrid在最后关上了门。当他独自一人时,Dumbledore才回到座位上。他慢慢坐回椅子中,摘下眼镜,用手指盖住紧闭的双眼。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最终叹息着戴上眼镜,拿起一支笔。
*** *** ***
当下午变成夜晚,夜晚进入深夜,Harry坐在医疗翼中,观察Draco睡觉。药效逐渐减退,Draco因药物导致的沉睡变成了更加自然的睡眠,充满使人疲倦的梦。他翻来覆去,自言自语,用芒石手指抓住床单、被子和自己的睡衣,Harry一直握着他的右手,为了确保他不在噩梦的侵蚀下再次伤害它。
时间越来越晚,Harry已经疲惫不堪。他想爬上床躺在Draco身边睡一星期,但他认为那样的话他们两人都不能好好休息,Pomfrey夫人也不会允许。根本不必考虑离开,即使Dumbledore没有嘱咐他照看Malfoy,他也不会走。于是Harry接受了唯一的选择——摘下眼镜,把头靠在床垫上,在椅子中睡着了。
门被用力推开产生的巨响和大笑的声音惊醒了Harry。他在椅子上猛然坐起,摸索他的眼镜,这时一大群学生走过门廊。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女孩——他记起是天文课上的一名Ravenclaw女孩——她的脸上有一个巨大的紫色脓肿,正在Harry面前伸出触手。她是唯一没有在笑的人。
当他们闯进来,拉着那个女孩,大声呼喊Pomfrey夫人时,Harry感到Draco的手僵住了。他刚意识到Draco已经醒来,对方便迅速起身,动作快得让Harry反应不及。他从Harry手中抽出手,突然从床上翻身落在地上。然后他站起来跑向最近的窗户。
“Draco!不!”
Harry猛地站起来,伴随着“嘭”的一声,椅子被撞倒,房间之中突然变成一片死寂,所有人转身看向他。Harry追赶着逃走的身影,大喊,“Draco!”
Malfoy没有因为Harry的喊叫而转身或减速。尽管Harry有身高优势,恐慌给了他Harry追不上的速度,他在Harry之前到达窗边。他把双手撑在玻璃上,停顿了一瞬间,抬起头看向头顶高耸的石拱。然后他收回左手,芒石之手用力击碎玻璃。
无数明亮的碎片撒落在他附近的地板上。潮湿的冷空气吹进拱形窗户。Draco没有注意赤裸的脚边的几千枚锋利的小碎片,他跳上窗台站在那里,准备跳下去,他的手撑在石雕上。
“不!”Harry大喊,扑过他们之间的最后几步距离。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喊道,“Stupefy!”
咒语穿过Harry的头顶,击中Draco的后背。他被定住,双手反射性地张开,他开始向前倒去,倒向窗外。Harry在玻璃碎片上滑过最后一步,抓住Draco的衬衫。带着由恐惧而生的力量,他把体型较小的男孩拉了回来,远离窗户与地上的碎片,将他抱在怀中。Draco的重量让他们一起倒向地板。他们重重落在玻璃碎片上,Harry坐在那里,把Draco抱在腿上,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